,他正要上北京去,带你去做个书契,每月开支薪水三十元。你愿去不去 ?”复畴道了费心,忙说:“去的!去的 !”绂之道 :“你今日须同我去见见东家,晚上就来搬行李 。在这几日内就要动身了 。”复畴诺诺连声,忙换了衣,同绂之出门,叫了二辆东洋车,到大马路口沿浦滩伦敦洋行。只见外面都是砖砌的短墙 ,里面树木阴森。复畴、绂之下了车,进门来,中有洋楼三座 。二人到左边一座坐了。
  中间陈设器具,光怪陆离,复畴不住的赞叹。绂之叫西崽请密司忒维爱司。不多时,听咯咯的行步响,绂之道 :“密司忒来 了。”忙立起走到门口,复畴跟着站立 。只见一个四五十岁的洋人,推门而进。一身黑服,眼架金丝眼镜,口叼雪茄烟。绂之忙脱帽说了几句洋话,又叫复畴也脱帽施礼。那洋人微微点头招呼 ,咕噜咕噜说了几句 ,复畴一些不懂,都是绂之代说了。西崽进来说,马车在外边等候已久,洋人便出去了。复畴急问说的是什么?绂之道 :“他后日就要动身,唤你同翻译甄老练随行,你这局事已着实了。”
  复畴大喜,到绂之房内,只见收拾得也还整齐,复畴便叫西崽到二酉堂取了行李,同绂之住在一房。到了第三日,就跟维爱司上太古轮船到天津。所有交涉文件 ,都是甄老练致意,复畴起稿写录。不数日,维爱司完了公事,忽动游兴,问甄老练道 :“你们中国有个万里长城,不是在北边么?”老练转问复畴,复畴便将秦始皇的故事说了 。老练用英语告诉维爱司,维爱司便吩咐老练向栈房打听路程 ,雇定大车二辆 ,轿车三辆,将随身行李装上,重大的仍留栈内,叫西崽看守。维爱司带甄老练、华复畴及西崽四名起程 ,路上村落稀少 ,黄沙泱漭。维爱司觉得北方风景与南方大异。昼行夜宿,不数日,村落愈少,到处荒漠,远远望见前面几座大山。车夫道 :“那边便是万里长城了 。”维爱司吩咐驱车上山,到了城根,先有三辆车停着。众人看那城墙崭绝,壁立万仞;下车拾级而升,登高远望,尘高天远,苍茫一色。那城外的风景,还要比城里荒凉些。二人游历了一会,远远忽见有两个人走来。维爱司用千里镜一照,道:“呵呵这些人。”老练道:“想定是也来游玩的。”
  复畴道:“刚才城下那两辆车儿,准是他们的。”三人迎上去看时,一个穿着海虎绒一口钟,年约二十余岁,英姿飒爽。一个穿枣红珠皮马褂,蓝呢棉袍子,身体短小,面目不扬,含着一股愁惨气象。复畴听二人操吴语往复辩论,依稀有些懂得。那 少年叹气说道 :“中原的王气尽了,如此山河,难道坐观它陆沉么 ?”便接着吟道 :“汉家陵墓在西山,迢递居庸直北还;半夜鬼神通出护,千年松柏许谁攀?带刀卫士今登垄,放马胡雏任人关;列圣斋宫氛?恶,可怜霜露湿龙颜。”
  复畴听了,不觉点头。虽不晓得这诗是何人所作,却微会诗意。又听那人吟道 :“日落煤山收王气,云霾宣武驻天骄。”
  又吟道:“刀笔未全更汉吏,衣冠有意厌华风。”长叹一声,拉那穿蓝呢袍子的下去了。复畴正估量这二人是何等人物,见甄老练催维爱司下城,便也同下,上车投宿去了。
  如今且将那二人表明,一人是后来出色人物,现在合众国游学,他的事业,这《轰天雷》叙不到他。一人便是书中主人荀北山。话说北山那年到了汉口,第二年就进京考散馆,授职编修。那时庄仲玉、齐燕楼、汪鹣斋、乐伯荪一班好朋友,都不在京。北山一人住在会馆,便觉寂寞起来。恰巧有个故人的公子,约了同游长城,北山虽同那人脾气不合,却自己也想去阅历阅历,便应承同去了。这次回来,已是十月。那日到了会馆,长班禀道 :“羊都老爷来拜过。又听说乐老爷昨日已带家眷到京,现住际会堂。”北山大喜道 :“知道了。”忙赶到际会堂,与伯荪相见。二人各诉了别后情事。伯荪道 :“你现在一人住在会馆么?”北山道:“正是。吾颇觉寂寞,你寻得房子,吾要和你同住 。”伯荪道 :“也好。但你从前的脾气,可好些么?”北山道 :“吾在应酬场中走走,觉得好些。但心里发烦时,不知不觉露出故态来,这是没奈何的。”
  二人说一会,北山辞了出来,便去回拜羊都老爷。原来羊都老爷替北山谋得一馆,是一个宗室家里。那人姓年名映,便对北山说了。北山要与伯荪商量,羊都老爷道 :“这有什么商议处,你初时不是说要个馆第么?吾给你寻得一家宗室,也就 不委屈你了 。”北山不则声 。少顷,却又应了。羊都老爷道:“即如此,吾去说定,教他们挨年送聘帖好了。”便举茶送客。
  北山回到会馆,肚里思量一会,又在灯下看了一会书,不觉烦躁起来,想道 :“吾好好的娶了夫人,有财有貌,又逢着不体贴人情的丈人、丈母,不许我在家过快活日子。如今在外面东飘西荡,吃尽辛苦,吾想要这翰林何用?”又转念想道 :“不是翰林,也不能给贝家对亲 ,况现在虽然吃苦,只要得了差,放主考学政出去,那时去接吾那夫人,丈人、丈母也就没得说的。忽又想京中的穷翰林车载斗量,等到发疏齿豁,还开不着坊,吾倘象他们的样子,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