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要顾名节,如今将你嫁与富家,遂你从良之愿,你该也喜欢了。”藐姑曰:“我自有丈夫,岂肯改嫁?”毛氏问:“你夫是谁?”答:“谭生。”问:“那是戏上夫妻,都认得真吗?”答:“烈女不更二夫,是真是假,就死都不改嫁!”毛氏怒曰:“贱丫头!由你不嫁吗?你是我买的,生死权柄在我手中,你犟得去么?”遂对来人曰:“叫杨老爷明日来接。”克明把银子交足。
  藐姑心想:“此事真真冤枉!看他们的局面,见了两千银子,岂容我不嫁?这又如何是好咧?罢了!人生百岁终是要死,我不免一死殉节!”又想道:“且慢,这班子人多,左右有人,岂能自便?那日死不能死,抬到他家强逼失节,就死也是玷玉了。我死要死得明白,使众人知我冤屈。我死谭郎必不唱戏,依然落难,须要把他保全,才算女中豪杰。”想了一阵,遂对毛氏曰:“他要娶我,喊他再拿一千银子与我,不然决不嫁他!”问:“你到他家饱使饱用,拿来做啥?”答:“谭生与我虽是唱戏,也算夫妻,这银拿与谭郎。”毛氏对克明说明,克明应允,即把银子拿来。藐姑喊楚玉去拿。楚玉此时五脏火冒,七窍烟生,愤怒曰:“瞎眼的人!要银何用?”藐姑曰:“我与你不过戏上夫妻,拿一千银子与你方才改嫁,也对得你起了,何须怨恨。”楚玉曰:“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,岂要你的银子?你嫁你的,我就饿死也不要非义之财!”说罢忿恨去寝。藐姑将银封好,欢欢喜喜。
  到了次日,克明领了花轿执事鼓乐前来接人。藐姑对克明曰:“我今嫁到你家,谅想不能再来唱戏。我新编了一局戏,从未唱过,意欲唱了辞别众人方去。”克明喜曰:“如此甚好,快唱,快唱!”遂端把椅子坐在台上观看。藐姑即唱《荆钗记?抱石投江》,命人拿一石头上台,先唱孙汝权用计离间夫妻,钱玉莲含冤莫白以死殉节、走到江边的情形,将石抱至面前曰:“我今日把这石头当作奸贼,骂他一番,待那顽石点头,方才住口。”遂将自己的冤屈,边哭边唱道:
  将石头当奸贼来把苦诉,借往事比今生聊表心腹。
  想奴家出世来福薄命苦,受不尽冤中冤屈中含屈。
  方跌下污泥内无有出路,又遇着苦海中波涛涌沸。
  奴心想随洪波滚来滚去,又怎奈坏名节羞辱丈夫。
  想夫妻居五伦原非细故,有月老将红绳系着双足。
  使夫妻如比目难分难去,相唱和又好比水上关睢。
  若能够从一终人中算数,倘若是嫁二夫鱼鸟不如。
  我今日唱《荆钗》有个缘故,无非是把冤情一一表出。
  借戏上孙汝权离间夫妇,效玉莲守节操抱石投湖。
  使你们看戏人百千万数,都知道贞烈女不似下愚。
  指顽石骂奸贼你该清楚,做此事你定要地灭天诛!
  我夫妻好比那鸳鸯戏舞,因阻隔未能够交颈同铺。
  又好比鸿雁鸟雌雄配聚,单一只他宁肯一世受孤。
  骂一声无良贼做事可恶,为甚么拆散我一对妻夫?
  你只想贪淫欲诡计满肚,那知我身可夺志不可屈!
  到那时我要你人财两去,遭报应入阿鼻万劫变畜!
  呀,丧心的贼呀!
  全不想你家中也有子女,倘遇着这样事你心肯不?
  呀,无廉耻的贼呀!
  你家中也还有结发之妻,丧廉耻败名节你心悦服?
  呀,绝众孙的贼呀!
  你家中又还有高堂老母,抛尔父跟他人你又何如?
  呀,遭天杀的贼呀!
  你又有姐和妹姑娘媳妇,你未必也用钱把他奸污?
  你姑娘本是那无瑕美玉,焉能够与牛马去偕花烛?
  不怕你家富豪南田北土,你姑娘只当似水内鳖鱼!
  不怕你有门势扬威耀武,你姑娘只认做跨下毛驴。
  要相从奴情愿去到冥府,见阎君诉冤恨把贼来诛!
  杨克明曰:“这戏果然唱得好,就是铁石人闻也要掉泪。”
  既顽石已点头且把口住,破一死殉节烈身葬江湖。
  骂毕,手中抱石,从左边耳台角踊身向河内一跳。看戏人说:“这个小旦才有些奇,怎么当真跳下水去?莫非他识水性,还会泅水吗?”又有人说:“莫非他有遮眼法?这样急水,就会泅的也去不得。”谭楚玉上台说曰:“众人不知,这是我的妻子,从小聘定。我因晚母赶出,他被舅爷骗卖,今日为杨克明逼娶,我妻不屈,以身殉节,跳水而死。呀,贤妻呀!你今为我而死,我又焉能独生?贤妻慢慢而行,等候夫与你一路!”说罢,亦从台角跳下河去。
  众人惊骇,皆曰:“为甚今日出了两场命案?”毛本家出来曰:“这是杨克明逼死的。众人快快拿下,莫等他走了!”克明见事不好,先下台去。众人见走大喊,有人说:“在那里!尚未出门!”一拥上前,他忙退入官房,把门关住。众人围着乱闹,首事遂把克明锁起;命人捞尸不见,首事即将克明交官。官问明情由。笞四十丢监。首事又禀:“何志雄、毛氏贪财逼嫁得银二千,才有此事。刘旦要银一千拿与谭生,如今二人身死,求大老爷把三千银子追出,在本处与二人立庙,也使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