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之重奇。清平镇静,寝刁斗以无声;怀远保宁,偃旌旗于弗用。郎君袭六里之天香,石傍摹篆;弱息咏一畦之雪色,林下续胶。辱传命于冰人,盟谐两姓;赞分阴于乔木,欢缔百年。惟幸因可为宗,顿忘本非吾偶。谨伛偻而登谢,敢斋沐以致词。伏冀钧函,曷胜荣荷。

回礼已毕,自此两家时时通问不绝。那女婿吴嘉谏,加意攻书,十分精进。庚辰之岁,值许宗师岁考,上道进学,刘元辅不胜欢喜。吴家择定本年八月二十日,乃黄道吉辰,央媒之日,刘家亦忙忙料理妆奁,送女儿过门。时值五月初一,杭俗龙船盛发,大姑与母亲也往后楼观看,果然繁华。有词云:

梅霖初歇,正绛色、葵榴争开佳节。角黍名金,香满切玉,是外玳瑁罗列。斗巧尽皆少年,玉腕五丝双结。舣彩舫,见龙簇簇,波心齐发。  奇绝。难画处,激起浪花,番作湖间雪。画鼓轰雷,龙蛇掣电,夺罢锦标方歇,望中水天,日暮犹自珠帘方揭。归棹晚载,十里荷香,一勾新月。

是时,母亲便推开两扇窗子,叫大姑观看。大姑却羞缩不敢向前。母亲道:“有我在此何妨。”大姑只得遮遮掩掩,立在母亲背后,露出半个庞儿,望着河里,好似出水的芙蓉一般。那看的人,越是蚂蚁样来来往往,内中有一个少年,也不去看船,一双眼不住的仰望那大姑。但见:

雪白庞儿,并不假些脂粉;轻笼蝉鬓,何曾借助乌云。溶溶媚脸,宛如含笑桃花;袅袅细腰,浑似垂风杨柳。真如那广寒队里婵娟,披香殿上玉史。比花花解语,比玉玉生香。

那人看见这般容貌,不禁神魂飘荡。便想道:“这是刘把总家,一向听说他的女儿十分美貌,始信人言不虚。怎得与这女子颠倒鸾凤一场,便死也是甘心。得个计儿才好!”俯首一想,道:“有了!有了!”那时大姑自与母亲说着话,微有嬉笑之容,又见那人不住的看,便与母亲闭上窗儿进去了。那人见有嬉笑之色,只道有意于他,不觉身上骨头都酥麻去了。

却道那人是谁?乃是刘家对门开果子行张敬泉之子,小名阿官。这阿官年纪二十余岁,自小油滑,专在街上做一个闲汉。他家有个豢奴,名叫张养忠。这养忠却住在刘把总右首紧贴壁。阿官道:“我家在对门,如何能得近他?除非到养忠家里住了,才好上手。”于是买了些酒食,又约了一个好朋友叫做宋龙,竟到养忠家来,摆下酒食,请养忠吃。那养忠道:“却是为何?”阿官备道大姑向他微笑之意。养忠笑道:“我有个笑话,说与你听:一个货郎,往人家卖货去。一个女子看他笑了一笑,货郎只道有情于他,想思得病,甚至危笃。其母细问原由,遂到这女子家中,问他笑的意思,果是真情否?女子曰:‘我见他自卖香肥皂,舍不得一圆擦洗那黑的脖子。’”大家听罢,一齐笑将起来。后人得知真情,作诗诮之曰:

虾蟆空想吃天鹅,贫汉痴贪骏马驼。
野草忽思兰蕙伴,鹪鹩难踏凤凰科。

养忠笑罢道:“那刘把总是老实人家,他女儿平日极是端重,我紧住间壁,尽是晓得。恐无此意,不可造次。”阿官再三说道:“他向我笑,明明有情于我,这事须你做个古押衙才好。”因跪了道:“没奈何,替我设一个法儿。”养忠道:“只恐他无此意。若果有意时,这却不难。”阿官又跪下道:“果有何计?”养忠道:“我后面灶披紧贴他后楼,那后楼就是大姑卧房,晚间扒了过去,岂不甚易?”阿官大喜,便道:“今晚就去何如?”养忠道:“这般性急!,须过了端午,包你事成也。”阿官又跪了道:“等不得,等不得!没奈何,没奈何!”养忠道:“我在此居住,你做这事不当稳便。我原要移居,待到初六移了出去,你移进来住下,早晚间做事,岂不像意?”阿官道:“这都极妙,但只是等不得。今晚间暂且容我试试何如?”养忠只是不肯。阿官与宋龙只得回去,反来覆去,在床上那里睡得着?到得天明,又拿了一两银子与养忠,要他搬去。宋龙便插口道:“老张,老张,你这个情,还做在小主人身上还好,我们也好帮衬他,你不要太执拗。”养忠不得已,也便搬去。

过了端午,阿官移到养忠家里住下,叫宋龙在门首开个酒店,阿官在楼后居卧。天色已晚,宋龙排了些酒食,道:“我与你吃几杯,壮一壮胆子。”那阿官那里吃得下去?只管扒到梯上,向刘家后窗缝里瞧。只听得刘把总夫妻二人,尚在那里说话响,只得是扒了下来。停了一会,又扒上去张,只见楼上灯光,还是亮的,又扒下来。停了一会,又扒上去,只听得刘把总咳嗽一声,又扒下来。宋龙笑道:“这样胆怯心惊,如何云偷香窃玉?”看看半夜,听刘家楼上都睡着了,于是去挖开窗子,便钻身进去。那大姑是个伶俐人,听得咯咯叫有些响,便惊醒了,暗想道:“这决是个小人!”登时便穿了衣服,坐起床来,悄悄的听那足步在侧楼上移响。将近前来,使大叫:“有贼!有贼!”元辅夫妻听得说“有贼”,忙执灯上楼。那阿官也待要跳出窗去,足步踏得不稳,一交反跌下来。当时被元辅夫妻一把扯住,将绳子捆缚了,道:“我家世守清白,那个不知?你这畜生,夤夜人来,非盗即奸,断难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