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身纯阴无阳,孤阴不生,独阳不长,焉能了得生死?故三藏答道:“于今奉命朝西去,路遇仙翁错爱来。”即古人所谓“休施巧伪为功力,须认他家不死方”也。
  长老对众一篇禅机,空性之学,无甚奇特。至于拂云所言:“必须要点检现前面目,静中自有生涯,没底竹篮汲水,无根铁树生花。灵宝峰头牢着脚,归来雅会上龙华。”此金丹之要着,学者若能于此处寻出个消息,大事可以了了,非可以拂云之言而轻之。《悟真》云:“偃月炉中玉蕊生,朱砂鼎内水银平。只因火力调和后,种得黄芽渐长成。”正与拂云之言同。凌虚谓“拂云之言,分明漏泄”,此的言也。何以又云:原不为讲论修持,且自吟咏逍遥。放荡襟怀”乎?特以言清行浊之流,虽道言可法于当时,法语可传于后世,究是卜居于荆棘林中,毫无干涉于自己性命也。
  “石门上有三个大字,乃‘木仙庵’。”仙而曰木,则是以木为仙矣。木果能仙乎?孟子云;“声闻过情,君子耻之。”今四操不能脚踏实地,在自己性命上作功夫,仅以避世离俗为高,著书立言载之于木,以卜虚名,真乃固执不通,如石门难破,其与所言“检点现前面目”之句,大相背谬。言不顾行,行不顾言,重于木载之空言,而轻于大道之实行,非木仙而何?仙而谓木,则所居之庵,亦谓木仙庵可也。
  闻之仙有五等,天仙、地仙、神仙、人仙、鬼仙。今四操上不能比天、地、神之仙、下不能比人、鬼之仙,高谈阔论,自要誉望,大失仙翁“心地下功,全抛世事;教门用力,大起尘劳”之意。试观联章吟篇,彼此唱和,总以写空言无补,而不关干身心。虽是吐凤喷珠,游夏莫赞,其如黑夜中作事,三品大药,不知在何处矣。
  更有一等地狱种子,败坏圣道,毁谤仙经,借道德之说以迷世人,取阴阳之论以残美女;天良俱无,因果不晓,其与四操保杏仙之亲,与三藏者何异?三藏道:“汝等皆是一类怪物,当时只以风雅之言谈玄谈道可也,如今怎么以美人局骗害贫僧?”可谓棒喝之至,而无如迷徒,犹有入其圈套而罔识者,其亦木仙庵之类,尤为荆棘中之荆棘。
  提纲所谓“水仙庵三藏谈诗”,是言迷徒无知,而以三藏真经之道,于语言文字中求成,此其所以为木仙也。吁!此等之辈,于行有亏,于言无功;闻其声而不见其人,如黑夜中走路;图其名而不惜其命,是鬼窟中生涯;安得有戒行长老,“挣出门来”,不着于隐居之空,不着于著作之色;悟得真空不空,不空之空;识得山中木怪,急须发个呆性,一顿钯筑倒;离过荆棘岭,奔往西天大路而行乎?
  诗曰:
  修行急早戒荆棘,不戒荆棘道路迷。
  饶尔谈天还论地,弃真入假总庸愚。 

  第六十五回 妖邪假设小雷音 四众皆遭大厄难 
  悟元子曰:上回结出除去一切虚妄之假,而后可以入大道之真矣。然不知者,或疑一空其心,即可成道,殊不晓空心,即是执心,执心者顽空,顽空非最上一乘之道,乃中下二乘之法。故仙翁于此回合下篇,力批着空之害,使学者弃小乘而归大觉也。
  篇首“三藏脱出荆棘针刺,再无萝蓏攀缠。”正当修持大道,可以有为之时。独是性命之道,有教外别传之妙,九还七退之功,非可于自己心中摸索而得。倘误认为寂灭之空学,而于声音中计问消息,未免磨砖作镜,积雪为粮,到老无成。虽能脱得着相荆棘,而又入于空门荆刺,其为害不更甚于荆棘岭乎?
  佛氏门中有实法、权法之二法,实法者,即一乘之法,有作有为,超出三界;权法者,即二乘之法,无修无证,终落空亡。虽出一门,真假悬殊。二乘之道,莫如禅关机锋。禅关者,参悟话头;机释者,口头三昧。其事虚而不实,易足误人。故虽有祥光彩雾,钟声隐揭,然其中又有些凶气景象也,是雷音却又道路差迟。
  噫!大西天大雷音,如来佛之教,固如是乎?不是!不是!诚不是也。雷者,天地之正气,所以震惊万物,而发生万物。音之大则慈云法雨,足以普济群生;音之小则孤阴寡阳,适以残杀物命。是知大雷音之真佛,方有真经,方有真宝,彼小雷音之假佛何与焉?乃唐僧不知真假,不明大小,谓有佛有经,无方无宝,见小雷音以为大雷音,见假佛以为真佛,误投门户,心悦诚服,何其错甚?抑知此等之辈,假依佛名,败坏如来清德,不肯自思己错,更将错路教人乎?
  何则?禅关别无妙义,或提一字,或参一语,资数十年死功夫,偶或一悟,便调了却大事,甚至终身不破,空空一生,古今来英雄豪杰,多受此困。“空中撒下一付金铙,叮噹一声,把行者合在金铙之内。”虽上智者,犹不免为所迷,而况下智者,能不坠其术中?八戒、沙僧被拿,唐僧被捉,亦何足怪?吁!上下两片,撇起时无头无尾,任你火眼金睛,看不透其中利害;空中一声叮噹着,可惧可怕,纵尔变化多端,跳不出这个迷网。诗中“果然道小魔头大,错入旁门枉用心”,恰是妙解。修行人若不谨慎,误认话头为真实,黑洞洞左思右想,乱揣强猜,自谓大疑则大悟,小疑则小悟,进于百尺竿头,自有脑后一下。殊不知由心自造,大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