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消说得,他父亲载漪是两眼漆黑,他自然是一肚草包了。从小见着书字,便是头疼,听说哪里打起锣鼓,开台演戏,再是高兴不过,满嘴的哼歌舞唱,一肚子闹笑皮顽。人小心不小,自从上年立做大阿哥,他时常偷坐宝殿,叫些小监们三呼万岁,瞧见光绪帝的影子,便指说:“这是咱们中国的汉奸,这是洋鬼子徒弟。
  ”他的师傅,本派的徐桐,这徐桐却管束他不祝有一日指骂皇上汉奸,恰恰被慈禧听见,慈禧虽不以光绪帝为然,然而以小犯上,其情可恶,当将大阿哥拖翻在地,叫内监抽打了二十皮鞭,并立传徐桐过来,当面狠狠地申斥了两句,后又加派侍郎崇绮,做了师傅。这崇绮便是孝哲皇后的父亲,倒是状元出身,例封承恩公。慈禧瞧这崇绮,很为纯谨,当日孝哲后殉节而死,崇绮在人前人后,从无一句怨言,慈禧很瞧得起他。而况大阿哥是过继同治帝,论名义上,崇绮算是大阿哥的外祖,大阿哥算是崇绮的外孙,以外祖训导外孙,再没有个不用心的。
  无如溥携是天生顽皮,莫说徐桐外加添个崇绮,便请一百二十个先生,那先生个个通品,也不能灌输些墨水,到他的肚子里去。溥携终日只生是生非,找着人淘气。这时慈禧回宫,他却领着一班小监,在这里装神扮鬼,慈禧实系看不下去,不免嚷说:“我瞧你心玩野了!终日只不肯读书。”
  溥携冷笑说:“外面到杀得来了,咱们还读什么书?那好读书的,便做汉奸,做洋鬼子的徒弟,这一次杀来,怕读书的是没命,不读书的倒反有命。”
  慈禧听着这般胡言乱语,不由得动了真气,一声说抓,左右早赶上前去。溥携不顾高低,还要回手,那些小监,早是屁滚尿流,吓得跪了,溥携一条辫子,早被个内监抓住,便有人取出绳子,将他捆了。慈禧只嚷着叫打,顿时把大阿哥捺翻在地,一五一十的皮鞭,抽得皮开肉绽,尚不歇手,这时金枝玉叶,变做个落汤的馄饨。仍是昌寿公主赶跑过来讲情,这才住打。打是打过了,慈禧怒犹未息,还赶传端王入内,痛斥他教子不严。端王是眼水淌淌的,将儿子抬回将养,心中很是怀恨,且不管他。
  这个当儿,风声一日紧似一日,英俄德法美日意奥,共是八国联军,带领大小战舰,不下三四十艘,当推德将瓦德西做个统帅。何以要推瓦德西?一者中国戕杀的是德使克林德,由德军出来兴兵问罪,题目正大;二者德国的军威,公认为世界第一,所以这一次总攻击,全由瓦德西指挥。诸位想想,甲午之战,所以中国海陆军的全力,仅仅敌了个日本,尚然大败亏输,不能取胜;此次八国联军,外人扬威耀武而来,仿佛是狮子搏球,用着全力,我们中国兵力本单,聂士成、马玉昆、董福祥、李秉衡四路主帅,又不相统属,加之一班义和团,当真的能以血肉身躯,抵挡枪弹炮子吗?起初交锋,三位大师兄,并一位红灯照,尚带领些师兄师弟,一班拳童,争先对敌,嘴里念动真言,手里沙啷啷刀环,只是乱响,无如呼神不应,叫鬼不灵,洋人的一排枪子打来,这些团民,早已横七竖八,及至再接再励,无不血肉横飞。照这般讲,那大刀会全是纸糊的老虎,不能吓鬼了?我有一句交代,论这白莲教,原有点小小法术,什么驱役五鬼,遣使六丁,却也是有的,不过练气练神练心,必须有真正仙佛工夫,才能刀兵水火,当前无惧。试问一班顽童,一班恶少,六根不净,六尘易染,肉体凡胎,如何会金刚不坏,万劫不磨?饶三位大师兄,对于教内法门,祖师秘诀,亦很有研究,叵耐他们烦恼不净,无明易生,在这恶浊世界之中,又为酒色财气所沾染,根器堕落,只凭几句神咒,几笔灵符,莫说无鬼无神,便真个有鬼有神,它也不肯左右听命的。闲话少叙。这里义和团民,被枪击炮轰,死亡的已不计其数。三位大师兄,见势头不对,只好逃之夭夭,各顾性命;红灯照拎着马鬃,也就趁势逃跑;一班牛鬼邪神,弄得抛尸弃骨。然后聂士成、马玉昆、董福祥、李秉衡四路兵队,才接续上来。瞧这四路兵队,虽不甚雄壮,然而比较义和团,到底是个节制之师。聂士成、马玉昆,死守津沽炮台,血战了一二十日,到得子弹不继,姓聂的阵亡,姓马的败走,那董福祥的回兵,又杀将过来。记得陕甘回民作乱,那时姓董的伙结蓝大顺、蓝二顺,东冲西突,着实有点胆量,不是张曜招降过来,恐怕新疆的回众,尚未易平定。后来因随左宗棠征剿有功,便叙升到甘肃提督,此次由荣禄请调外兵,故福祥赶着过来。陛见以后,端王、庄王因福祥赋性粗鲁,同着自家脾味暗合,彼此很极力要好。福祥也相信义和团,这时瞧着三位大师兄败了,很不服气,赶快督率甘军,蜂拥而上。那些回众,要算得泼天大胆,同洋人接了几仗,很能取胜。无如八国联军,是分头攻取,福祥虽属骁勇,不曾有分身的方法,这里在高碑店战着,那里已抄过琉璃河。李秉衡正待接战,部下兵队,已是哗变,秉衡遣兵不赴,调将不前,详人已大队包抄,只落得服毒自荆裕禄原是个北洋大臣直隶总督,他见义和团全军覆没,四路的兵队不能支持,连夜的带印逃跑,遇着一起拳民,还拉着他索银索饷,正在没法,那护国法师道行,却带了些人众过来,分开拳民,握着裕禄的手说: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