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吃寡酒未免不能爽快,到不如唤几个相公来解解寂寞,大哥你道如何?”文华只道是去叫戏班里头的小旦来,因道:“这是我们在京做惯的事,有什么不可!但是这里小旦恐难及得京中。”懋卿笑道:“大哥你弄错了,这里有好几处女班子,都会做戏,唱得好南腔,所以叫她们相公。就是陪宿价钱也不甚贵。不论到她家去接她到来,均是二十两银子一夜。这个风味小弟却不时领略,都是极好的。今日何弗叫他们去传几个来,大哥见了包管合意!”文华一听正中其怀,忙笑应道:“贤弟有兴,有何不可?但外面有人晓得了,恐讲出去不好听。”懋卿道:“这却不妨。这里凡是官场饮酒,都有官妓承应。大家是这般的,请放心便了。”说毕即叫家人们唤去。
  文华是已经久旷的人,况是最喜此道的,一听去唤,巴不得一唤就来。不多一时,只见来了四个美人。文华细细一看,果然是好。只见个个都是仪容秀美,骨气清幽,行动处煞可人。有诗为证:
    折花冉冉拂花来,稳步金莲不损苔。
    绣带软随风不定,阿谁神女下阳台?
  文华见了觉得心中突突地跳个不定,恨不取来一口吞了。看那几个,真是比众不同,不独行步婀娜,就是立处亦自动人。也有诗为证:
    独立闲阶若有思,嫣然清影照荷池。
    朱颜不共波纹乱,应是临风第一枝!
  及至近前,但听得呖呖莺声地说道:“大人们老爷们在上,小妮子等万福。”文华一听竟是出了神,忘了自己的体统,便立起身来道:“下官何幸,得蒙仙子降临,已是万幸,怎好再行大礼?就此请坐罢。”左右早把椅儿添上,顺溜的坐下。文华也等不及他们开口,便先问道:“请问列位芳卿,青春多少,贵姓芳名?”那些妓女们不论官员大小,都是司空见惯的。况是看见这个席面,定是官职不小。因此便格外殷勤地通了名姓。
  原来第一个面貌最好身段最俏的姓林,因她最是可人,故名可卿。因为是色艺俱佳,有人道她一个雅号叫“惹人怜”。第二个姓朱名熙凤,为她专会勾人魂魄,因此也有人赠她雅号叫“动人心”。那第三第四两个虽是稍次,也还异常娇美,若没有惹人怜动人心两个,也要算是独出冠时了。这两个却没有雅号,一个叫月月红,一个叫月月鲜。这四个美人莫说资容绝世,相貌倾城,就是那几双金莲,均是春笋一般,俱没有在三寸之外。怎教人不魂摇魄荡?若论唱的声音,又是歌喉宛转。那一种柔脆,真叫做响遏行云,绕梁不绝。又有诗赞她们唱的好处道:
    缓启朱唇度韵迟,轻尘冉冉落如丝。
    倘教座有周郎在,也应频倾酒数卮。
  若论翠袖翩跹舞腰绰约,却又掌中可立,屏上可行,真是杨玉环尚觉其肥,赵飞燕不嫌其瘦。又有诗赞她们的妙技道:
    一片清音响佩环,腰肢回处似弓弯。
    轻盈花在微风里,不数当年白小蛮!
  这四个美人,本是维扬极有名的红相公,她们的院子就叫做四美院,专一接王孙公子、大腹巨商。所以那礼貌一切,更非其他可比。今日文华见了,觉得立又不是,坐又不是,真弄得心痒难挠,只是手拈着胡子嘻嘻地笑,嘴都合不拢来。鄢懋卿暗想道:我们赵大哥这般光景,竟是着了迷。不若待我做个凑趣的人,停回儿把她们留在这里陪伴他。此刻且不要提起。
  再说四个美人轮流敬酒已毕,左右早把琵琶送上来,各人弹了一套《如梦令》,慢慢地说说笑笑。文华觉得遍体酥麻,一眼不住的看。内中有一个师爷知道他的意思,便说道:“赵大人虽是初到,却与我们的大人是相好弟兄,不比在别处,尽可开怀畅饮。”又笑嘻嘻地对惹人怜说道:“怎么不多敬几杯酒与赵大人?”惹人怜笑道:“我们姊妹们自然巴结,只怕我们丑陋,大人不喜欢的。既是这般说,快取金斗来,倒要大大地敬大人三斗。说罢左右已将金斗送上,满满地斟了一斗,惹人怜双手殷勤捧上笑道:“大人如不嫌弃,请饮此斗!”文华连忙接过笑道:“芳卿说到哪里去,不要说别的,就是见了芳卿,下官已喜之不尽。还有什么嫌弃?既承雅意,自当舍命地一饮。”说毕即将斗内的酒,分几口饮干。惹人怜又把第二斗酒送过,文华道:“且慢!下官酒已多了,若吃醉了,岂不醉眼模糊,不能领略芳卿的丰致,倒不如芳卿代饮了吧。”鄢懋卿道:“这却不差,少刻还有事哩。此时先饮一个合卺杯,岂不是好?”惹人怜笑道:“倒是贱妾量小,怎能领这一斗的赏?”
  又有一个师爷说道:“你一人饮这斗酒却是不能,况且饮醉了,我们大家到底不忍。不如和你妹子同饮此酒,晚上也可一同陪侍大人。我这句话你道如何?”懋卿笑道:“果是不差,晚间我要留你们两个在此伏侍大人,这斗酒你们两个分饮却也不多不少,也好助助你们的兴。”惹人怜与动人心都红了脸,笑道:“怎么鄢大人这般没正经!”懋卿笑道:“没正经的事多着呢!我要说出来,你又不知怎样的不好意思呢!”说毕大家哄堂大笑。惹人怜只得把那斗酒与动人心分吃了,又把酒斟上一斗来送到鄢懋卿面前说道:“这斗酒本是敬赵大人的,可是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