敢怕也有甚两样?如今只求提得凶手,诸事俱明自了。”天锡道:“你既被他先打坏,动不得,他然后抢银子,你这手足上的伤痕又是那个捆坏的?”刘二吃了一惊,半晌道:“这是那厮怕我不倒,又捆了我。”天锡道:“你这厮老大脱卯,自不识得。他捆你,少不得有一时半刻。你方才又说他抢了银子,即刻就走,众人救不及。你前言不对后语,现有你的口供在此,众证确凿,你自去看来!”便叫张保正一干人齐来质对,把那两纸供单掷下去。
  刘二暗自叫苦,方知着了众人的道儿,便道:“小人不识字。”天锡哈哈大笑道:“你诈那里去?”就叫书吏读与他听。刘二听罢,叫起撞天屈来,道:“这是何人捏造的?又非我的亲笔,又没我的花押,怎便作得真?”众人都道:“你老实认了罢,省得害别人。这盖青天相公前,比你再高些的也漏不过。”刘二叫道:“你这厮们得了赃,卖放凶手,却捏这字据陷我。”天锡道:“你这厮不用赃不赃,现在这一百银子都是棋子块儿,上有嘉祥县军饷的戳记,与你那三百余两内库印子泅别,怎说不是两样?杨腾蛟既要抢劫,不好连包袱齐抢去,却又留些还你?你这厮一虚百虚,不用强辨了。”刘二已是心怯,又请原银看了看,道:“小人方才不看明白,这是景阳镇总管云天彪赠我们的盘费。”天锡大怒,喝令掌嘴。两边虎狼般的公人,一声答应,一个上前绑了手,一个揪住头发,将头按在膝盖上,一个举起黄牛皮的掌子,一声呼喝,向那左边面颊上足足的盒了二十个大巴巴。刘二叫屈叫皇天道:“苦主这般吃亏!”天锡大怒道:“便活打杀你这狗才值什么!”喝声再打,掉转头来,右边又是二十个,方才放了。只见满口流血,那张脸汤泡屁股也似的红肿起来。天锡道:“你既称你哥子怎般了得,又有你相助,尚且近杨腾蛟不得,却怎说这些老弱男女卖放他?还有一个凭据在此,莫非也是他们捏造的?”便把蔡京的原信掷下。刘二见了,吓得魂不附体:“你既不去谋害人,无故自己的亲弟兄,乔扮什么主人伴当?包袱内带这一大包蒙汗药何用?你这厮狐假虎威,将蔡京来唬吓本县。本县就先将你处了死,叫那蔡京识得我,不问你招不招!”原来宋朝的法律,待守令最宽,知县官便治得人的死罪,所以盖天锡敢说这话。当时刘二见堂讯利害,干证确凿,又恐天锡认真做出来,理屈词穷,抵赖不去,只得招认了,因说道:“实是奉上差遣,盖不由己。哥子的冤枉,求相公伸理。”
  天锡当堂录了供,唤过押司来叠了文案;一面加紧责令公人,画影图形,严拿杨腾蛟。对张保正等一干人道:“叵耐尔等通同欺瞒本县,本当重责,姑念因人受累,又是热审减刑之际,从宽豁免。日后休得如此!”众人叩谢。就着张保正领了店小二一干人,回家保释,再候呼唤。杨腾蛟的一百两银子封寄入库。刘二着去城隍庙内安置,令医士调治,令公人伴着他,行李盘缠马匹俱发还收管。
  不日,押司将申详文案办齐,天锡过了目,画稿盖印。那捕捉公人来禀:“杨腾蛟不见影迹。只有栖霞关面貌册上开载。初六日卯时有一蔡太师的差官王福,奉着令箭过关,口称到城武县公干,面貌、衣装、马匹、军器,与所拿未获之杨腾蛟符合无二。守关将官验得令箭是实,放他过去。”天锡道:“多应那厮仗着令箭,撞关到城武、矩野一带去了,移文过去,一同缉捉。我本为另有一起公事,正要上府,顺便就亲解了刘二去。”叫县尉权理县事,自己带了护从,解刘二到曹州府来。不日到了曹州。
  那曹州府知府张觷,平素最敬爱盖天锡,上司下属,可称莫逆。当日盖天锡见了张觷,参谒都毕。天锡禀到刘二这一起命案,将文书送上。张觷看了,便请天锡内厅叙坐,开言道:“这起案被盖兄如此勘出,足见明察秋毫。只是依下官的愚见,却照直办不得。”天锡道:“若照刘二的原供,杨腾蛟是用强劫抢,杀死事主,获到案时,照律定罪,应得斩决枭示。今照此真情议罪,杨腾蛟不过一时忿怒,擅杀有罪之人,尚到不得死罪。一轻一重,出入悬殊,若不照直办,卑职怎敢,望太尊三思。”张觷道:“并非说不当如此办。此中有老大碍手处,盖兄且听下官说这情由。”那张觷说出这段情由来,有分教:奸邪太师,反感知县恩德;避难豪杰,直共日月争光。诗云:既明且哲,以保其身。其斯之谓钦!
  第八十一回 张觷智稳蔡太师 宋江议取沂州府
  却说张觷对盖天锡道:“足下所定之案,原是真情实理。只是此刻的时风,论理亦兼要论势。蔡京权倾中外,排陷几个人,全不费力。你此刻官微职小,如何斗得他过?枉是送了性命,仍旧无补于事。圣人云:邦有道,危言危行;邦无道,危行言逊。若只管直行过去,圣人又何必说这句话?孔子未做鲁司寇,不敢去动摇三家;郑子产不到时候,不敢讨公孙皙。后来毕竟孔子堕了三都,子产杀了公孙皙。足见圣贤干事,亦看势头,断不是拿着自己理正,率尔就做。足下如今将此案如此办理,蔡京可肯服输认错?足下之祸,即在眼前。那时足下无故捐了身子,却贪得个什么?蔡京虽是我的至亲,此事却并非我帮他。”天锡道:“太尊之论,固是至言,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