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来就是金洛文。”其时金圣告病在苏,其子也是一个不习好的,所以常常到院中来,要梳笼二仙,故此鸨儿假言二仙金府接去。王枢、王栋听说二女金家接去,一时情兴索然,又问鸨儿道:“约摸令爱几时回院?”鸨儿答道:“这个那里论得,就来也不可知,不来也不可知。”王枢见鸨儿笑脸全无,茶也不奉一杯,想是见我们寒酸,故无趋奉之态,这等可恶,正所谓鸨儿爱钞,竟欲想回去,却着来此又难,只得再候一候去。
不说二人呆呆坐候,却说霞、彩二仙这日却闲在家中,这两个女子倒是富家儿女,本来扬州人氏。他父亲姓朱,是一个有名的盐商,为了钦案,故此家财籍没,妻孥官卖,以此二女被院中用多金买下,做了粉头。霞仙年才十六,彩仙年才十五,他姐妹二人年虽及笄,誓不接客,怎奈鸨儿终日凌逼打骂,姊妹二人也无奈得他,所以只肯陪客,不肯陪宿。皆因他二人书文精妙,而且貌压西施,故此文人士子往来的车马填门,比陪宿的更有钱钞,以此鸨儿也就罢了。他姊妹二人虽然遭难,心留从良之念。是日正闲,忽听得外面有人说话,就走到壁缝中来张听,巧巧听得这二生来访,姊妹早已着意,细看他身上虽然寒素,面上光彩非常,年纪约在十五六岁,何得生来一般面貌,倒象兄弟二人,又见老鸨佯佯不睬,欺他贫寒的光景。霞仙看了半会,向彩仙道:“妹妹,你看二生丰神绰绰,不知何等人家子弟?腹慧如何?依我看来,不是落魄之辈。”彩仙道:“据小妹看,此二生必是贵家公子。”霞仙道:“妹妹何以见得?”彩仙道:“他举止仪容自然之态,虽是青衣小帽,全无寒酸之气,只恐装此情状来试我妓家的是实。”霞仙道:“妹妹所论,倒有几分。若是宦家,多有无才。”彩仙道:“姐姐你管他有才无才怎么?”霞仙道:“我心中有个痴想:似我姊妹二人,得侍此二生,亦从我与妹今生之愿。”彩仙道:“你我虽有意,那里识得他心?若与他面会一番,行止可定。就是才妈妈已回说人家接去了,怎好出去相会?”霞仙道:“这倒不难。”遂唤一丫环来道:“你可到厅前去向妈妈说,两位姐姐从后门来家了。”丫环领命,遂去向鸨儿说了。王枢、王栋闻言欢喜无及,向鸨儿道:“令爱既回,可请来一会。”鸨儿晓得两妮子要会二位,亦无法再口,只得向丫环道:“你进去与姐姐说知,适有二位官人要会姐姐哩。”丫环进来回复姐姐,姐姐叫丫环道:“你去请二位相公里面相见。”两娘子一时穿了素服而待。丫环到了外面说到:“姐姐请二位相公里面坐哩。”王枢、王栋遂同丫环进来,独是鸨儿气直了肚皮。
二人来到里面,见二女素服淡妆,还胜似蕊宫仙子几分,更加一番留意。二女见他二人进来,降阶迎接。王枢、王栋揖道:“小生等久慕二位小娘子,今日得近芳颜,果然名不虚传。”霞仙姊妹答礼道:“承二相公降临,妾等有失远迎,望乞恕罪。”王枢、王栋二人坐下,霞仙姊妹下坐相陪,随即丫环捧过茶来,霞仙姊妹递奉毕,枢、栋二人道:“小生等因慕芳名,特来相访,不期妈妈见拒,言二位小娘子不在院中,以失其望。幸得三生有缘,得睹仙姿,渴心顿解。”霞仙答道:“妾乃风尘下质,何幸得蒙君子见爱?”遂问道:“二位相公尊姓大名?贵庚多少?尊居何处?”王枢道:“小生姓王名枢,这是舍弟王栋,今年俱是十六岁,祖居阊门。”霞仙听念来就惊道:“二位相公就是新入泮的秀才,平南侯王大老爷的公子么?”王枢道:“正是。”霞仙道:“妾等肉眼无珠,不识贵人下降,望恕无知之罪。”王枢道:“小生们原系娘子为访,何罪之有。”丫环听得,即时报与鸨儿.当下丫环、鸨儿唬作了一团,慌忙去备了极盛的酒肴,遂轝上来。王枢见这鸨儿前倨而后恭,不觉倒好笑起来。霞仙就邀王枢兄弟二人入席,他姊妹相陪,极其殷勤。王枢道:“二位小娘子芳旬多少?”霞仙答道:“妾年十六,妾妹十五。”王枢又问道:“久闻二位小娘子博于诗文,可借来一看如何?”霞仙道:“妾等无师之学,难入贵入之目。”彩仙道:“蒙童之句,必经老师斧凿。待妾取来与二位公子涂抹。”遂起身进房取出来,送在王枢面前。兄弟二人见是一本诗稿,上面写着《霞彩集》,揭开细玩诗情,颇有士人之风,二人不胜敬服,单道《咏秋海棠》一律云:最爱秋花柳,苍苔睡海棠。
西风吹绿案,斜月照红妆。
傍石娇无力,临窗媚有光。
曾为黄菊友,寂寂诉柔肠。
王枢看罢道:“不想青楼女子有此妙才,岂不是明珠暗投?”霞仙闻言就垂下泪来,道:“公子之言动妾们肺腑,妾姊妹二人因遭难身落风尘,也是出于无奈,倘若公子不弃烟花贱质,愿为婢妾。但妾等虽在门户,尚未辱身,不识公子肯怜纳否?”王枢道:“承小娘子恩爱,小生们岂不乐从。奈有严亲在堂,不敢自专,少待成名之后,再为小娘子赎身。”霞仙道:“公子言出如山,妾等当闭门避客,守身以待。倘若公子日后青衫换紫,弃妾等是烟花,此情也未必不有。”王枢道:“君子一言,当垂千古,岂有改易之理。再若小娘子不能相信,可取过笔砚来,待小生题记于小娘子是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