么异乘同除、异除同乘等法子,我正要去看,又被先生打了一顿,说是耽误功夫。镇日里祇许念八股、念试帖,此外一概不许去看。那知八股这一道,我是最不喜欢。无奈,祇得耐心去学。到了十七八岁上,又叫我去小考。一次不取,又要一次,空下来祇许做八股。后来好容易进了一个学,以为可以偷空做别的事了,那知道仍旧是祇许作八股。我父在日,又时常教训我,说是‘要显亲扬名,祇有在八股里搜寻,此外毫无道理。’那晓得一场不中。又下一场,闹到如今,八股已是废了。虽说策论同八股差得不多,但敷衍下去终不好看。要看书也看不进,要学别的也学不成,偌大的年纪,还在这里观光,由后思前,不觉悲拗。我这点香供他,并不是供他做的好,是说我几十年的辛苦都在上头,所以吊他,就是吊我自己。我年纪已大,满身是病,得知这次出去,还能再来不再来?怎教我不伤心呢?”一面说,一面泪珠儿又滚了下来。
  岑其身听了,也觉惨然,勉强的劝了几句,回到自己号里,赶紧把卷子誊好了。次日一早去交,随即出场。接连二场,三场都已完毕,岑其身甚是得意。回到下处,赶紧吃点东西,足足的睡了几个时辰,方纔起来。
  要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




    






第十二回 文章僧命误煞功名 机械存心变生骨肉


  话说岑其身出场之后,这一觉睡得十分酣足,及至醒来,却好同伴的都回来了,都是兴高采烈,就各处去游玩了一回。回来大家讲定,在省城等榜。岑其身怕的川资不敷,不敢答应,就有两个答应不取他的房饭,一定要陪在省里,贪图热闹。其身也祇得随遇而安,从此东游西荡。空下来,便把场作互相传观,这个赞那个是“金声掷地”,那个赞这个是“珠光烛天”,如是者又过好几天,却到了九月初十发榜的日期。
  这写榜的规矩,是关了门在里面写的。主考监临坐在上面居中,房官分左右两边而坐。每拆一卷,先用一个黄条子写了姓名、籍贯、名次,送给监临主考看过,再送到各房官看过,方纔交到填榜的去处照写好了,便把这个条子往桌子底下一丢。桌子底下伏的人早已检在手里,走到龙门口,打了暗号,由门缝里送了出去。那些同伙在外的接到了,便纷纷去投送报喜。所以发榜头一天,里面写一名,外面就报一名,等不到榜出来,外边已是传扬都遍了。
  岑其身寓里各同学朋友,打这一天便不许家人们出去,因为要想在家里静等。大家商议好了,就买了些酒菜,慢慢地在家饮酒等榜。虽然心上都是热剌剌地,确都装出镇静的样子。一直等到日落西山,还是杳无信息,就有几位不自在了。不是说头痛,便是说肚胀,托故去歪在床上叹气。在坐的人,就也渐渐的后劲不如前劲了。
  约摸也有上灯的时候,忽然门外喊了进来道:“伍老爷中了。”这时候伍老爷还在桌子上,正夹了一块鸭子要吃,听见说他中了,不禁心花怒放,却故意做出平常的神气,慢慢的道:“也好,也好。”就有人向他恭喜,他却忘其所以,也不回礼,便把筷子上的鸭子往人家嘴里直送,或是往人家耳朵里直塞。大家看见他欢喜的没有主意,便也不来招揽他。
  不多一刻,又报说是“陆老爷中了。”陆老爷早已推说肚子痛躲在一旁,后来又被伍老爷一报,更是没了主意,已先在旁边恭桶上出恭,却并出不下来。坐的时候一大,却正有一个屎橛子拖了出来,一听见说是他中了,一跳就起,裤子也没提,拖在地下。因为陆老爷走得猛了,早已绊了一个跟头跌倒在地,那背后屎橛子还在那里翘然而立。大家不由得哄然大笑,也循例的道了喜。陆老爷定了定心,纔重复去整治好了过来,对大家说话。大家还是说笑他,他也有意无意的道:“不是这个讲究,我因为干结了,想要快点好,早灌进点风去活动活动就好了。”岑其身道:“我明白了,这风一定是肚风。这个风颇不容易有,祇晓得到底进去没有?”
  大家又笑,又回头来找伍老爷,问他夹着鸭子为什么往人家耳朵里乱送?伍老爷道:“不是,不是,我是要腾出嘴来说话。不送掉这块鸭子,岂不要堵了嘴呢。”话言未了,又报“戚老爷中了。”这戚老爷果然来的镇定,脸上也没有一点别致神气。大家正在那里佩服戚老爷还是那付神情,岑其身道:“不要慌,还早哩,现在纔报到五十三名,还有一大半呢。我们今天一夜不睡,还要等五经魁呢。”
  说话之间,已不知戚老爷到那里去了。岑其身便去找他,找到大门口,并未看见,祇得回来。园子里有一棵大槐树,仿佛有个三尺高的东西在那里,赶紧过去一看,原来就是戚老爷。一个人藏在树背后发笑,笑得眼泪鼻涕都出来,弯着腰,想是揉肚子呢。岑其身不觉大笑,屋里的人早已跟了出来。戚老爷却是一笑不可收拾,赶紧想板过脸来,无奈五官都不听差遣。祇觉得一种快乐的滋味,从心上直涌到脸上,喉咙里便不知不觉的笑了出来。看见大众来看,他很有点不好意思,好容易收束住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