们也够过了,万一输去几十两,岂不后悔!”文魁道:“凡人发财,增的是运气。运气催着来,就有那些倒运鬼白白的送我,不趁手高赢他们,过了时候,就有舛错了。”
  殷氏道:“只要常赢不输才好。”文魁道:“地价银可收入柜中,二相公家事要着实上紧。”说罢,出外面去了。
  次日,文魁正到街上买东西,只见张四胖子忙忙的走来,大笑道:“一地里寻你不着,不想在这里。”文魁道:“有何话说?”四胖子将文魁一拉,两人到无人处,说道:“近日袁鬼厮店内住下个客人,是山东青州府人氏,妖乔,说是个武举,跟着七八个家人,都穿着满身绸缎。到本县城里城外寻着娶妾,只要好人才,一二千两也肯出,银子钱也不知带着多少。我昨日才打探明白,今日再三请他,他才肯到我家中。总要赌现银子,说明各备三百两,少了他也不赌。我已请下杨监生叔侄两个。若讲到赢他,必须得你去,别人也没这高手,也配不上他的大注。”文魁道:“这到是一场大赌,只是自备三百两太多些。”四胖子道:“你的银子还怕撑不上杨监生爷儿们么?”
  文魁听得高兴,着四胖子等着。他急忙回到家中,向殷氏说明,取了三百两银子,到四胖子家内,见正面椅子上坐着一人,但见:面宽口大,眼睛内露出凶光,头锐鼻尖,眉毛上包含杀气。
  身材高胖,仿佛巨灵神嫡孙;臂骨宽阔,依稀开路鬼胞弟,大吼一声,必定动地惊天;小笑两面,亦可追魂夺魄。真是花柳场中硬将,赌博队里憨爷。
  文魁看罢乔武举,只杨家督侄也在坐,于是大家举手,请各上常四个人共一千二百两,都交付东家四胖子收存,言明下注不拘数目,每一个钱算一两银子。四个人便掷起骰子来。
  朱文魁听知乔武举有钱,买卖骰子。只扑的和他掷,要赢他几百两方乐。掷了没半顿饭时,乔武举越赢越气壮,文魁越输越气馁,顷刻将三百银子输了个干净,还欠下四十余两。只输的目瞪口干,一句话说不出。乔武举道:“你的银子没了,还欠我四十一两。若还顽,便不用与我;若不顽,可将这四十两找来。”文魁道:“你借与我三百两,再顽头何如?”乔武举道:“只要东家作保,我就借与你。”四胖子见这一场大赌,没有得多的头钱,又见杨家叔侄六百银子不过折了十来两,忙应道:“不妨。他输下多少,只用乔老爷同我要去。”乔武举道:“他家里拿得出来还是拿不出来?”四胖子道:“三四千两也拿得出。”乔武举道:“既如此,何用你作保同要?他再输了,我和他讨去。”说罢,递与文魁三百两,四个人又掷起来。
  鬼混了半天,文魁前后共输六百七十七两,直输的和死人一般。大家方才住手。乔武举道:“这七两零儿,我让了你罢,止用拿出三百七十两来完账。尊府在那里?我同你取去。”文魁此时心如刀刺,欲不去,见乔武举气势厉害,亚非良善之人;同去又怕殷氏动气,银子难往出拿,只急得两眼通红,满脸陪笑道:“明日绝早,与乔老爷送到贵寓仁如?”乔武举道:“这敢使得,只要加二百两利钱。”文魁见不是话,心里恨不得上吊身死,又勉强道:“你再借与我三百两顽顽,输了一总与你何如?”乔武举道:“你将银子还了我,我就再借与你。若空口说白话,我总有工夫等你,我的这两上拳头等不得。”杨监生道:“朱大哥,这顽钱的事,不是一场就拉回的,过日再顽罢!这位乔客人性子急些,你领上取去罢。”文魁道:“你说的也是。乔老爷请坐坐,我同东家张四哥取去,三百多银子也还拿出来。”乔武举道:“你家是王府公府、朝廷家禁门,难道我走动不得么?”文魁道:“去来去来。”说罢,一齐起身,四胖子送出门外。
  乔武举率领家人们跟定了文魁到书房中坐下。文魁道:“乔老爷好容易光降,又是远客,今日就在舍下便饭。”乔武举道:“我不是少饭吃的人。你只拿三百七十两银子来,我就饱了。”文魁见百计俱不上套,只得垂头丧气走入了内房。殷氏看见忙问道:“输了么?”文魁也不敢言语。殷氏道:“你的手也不高了,也没有倒运的人白送你了。瞒心欺鬼的弄来,一骰子两骰子输去,我将来和你这混账贼乌龟过日月,陪人家睡觉的日子还有哩。好容易三百两银子,当土块的乱丢。”说着往后一倒,睡在了炕上。不多时,李必寿跑来说道:“外面那个客人要入来哩,说的不成话。”文魁此时真是无地可入,将双眉紧蹙,哀恳道:“是我该死!你只将柜上钥匙与我罢。”
  殷氏大嚷道:“三百两银子还没有输够,又要钥匙怎么?”文魁跪在地下,自己打了几个嘴巴道:“还有三百七十两未与人家哩。”殷氏听了,气的浑身乱抖,将一个钥匙口袋从身边拉断绳系,向文魁脸上打去,旋即打脸碰头,大哭起来道:“我的银子哟,你闪的我好苦呀!我早知这般不长久,我不如不见你到罢了。”文魁道:“我的好奶奶,悄声些儿,休教二相公家听见了。”殷氏道:“什么二相公家,三相公家,听见听不见!”正吵闹着,李必寿又跑入来说道:“大相公,快起来出去罢!那客人把桌椅都踢翻了,声声要拉出去剥皮哩,已走出院来了!”文魁连忙站起道:“你快快向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