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上添冷了,可号为不华,亦黜浮尚实之意也。”
  于冰到了九岁上,方与他请了个先生,姓王名献述,字岩耕,江宁上元县人,因会试不中,羁留在京。此人极有学问,被本城史监生表叔胡举贤慕名请来,与史监生家做西宾,教督子侄,年出修仪八十两。只教读了六七个月,史监生便嫌馆金太多,又没个辞他的法子,只得日日饮食茶饭刻减起来,又暗中着人道意:若王先生肯少要些修金,便可长久照前管待。献述听了大笑,立即将行李搬入本城帝君庙居住,一边雇觅牲口,要星夜入都。冷松素慕王献述才学,急忙遣人约请,年出修金一百两。王献述久闻冷松是个质朴人,亦且对史监生气上也下的来,便应许。择日上馆,冷松盛席相待,领于冰拜从。自上学之后,不半年功夫,于冰造就便大是不同。一则王献述训诱有方,二则于冰天姿卓越,至一年后,将《诗》、《书》、《易》三经并四书大小字各烂熟胸中,兼能句句都讲的来。献述常向冷松道:“令郎实童子中之龙也,异时御风鼓浪,吾不能测其在天在渊。”冷松亦甚得意。
  岂期人之穷通有命,生死难凭。是年八月中秋,冷松与王献述赏月,夜深露冷,感冒风寒,不数日竟成不起。于冰哀呼痛悼,无异成人。吴氏素患失血症,自冷松死后,未免过于哀痛,不两月亦相继沦亡。可怜一室双棺,备极凄惨。亏得他一老家人陆芳,深明大义,一边营办丧葬大事,一边抚恤孤雏,差人到江西周通家报丧。这冷松家有绸缎铺一、典当铺三、水陆田地八十余顷,除住房外,还有零星房屋六七百间,俱是陆芳一人经理,真是毫发不欺。他家还有几个家人:冷明、冷尚义、王范、赵永成、柳国宾、陆芳之子陆永忠,又有小家人六七个:大章儿、小马子等。这些人都是可与为善、可与为恶之人,今见陆芳事无大小,无不尽忠竭力,正大光明,又见他在小主人身上,一饮一食,寒暑冷暖,处处关心,这些人也便感发天良,个个都安分守己,一心保护幼主过安闲日月,惧怕陆芳,比昔日惧怕冷松还厉害几分。正是教化甚于王法,这是陆芳以德服人之效。远近相传,通以陆芳为义士,声名大振。陆永忠、大章儿等出入跟随于冰,时刻不离。王献述于冷松夫妇葬埋之后,便要辞去,陆芳以宾主至好情义相留,献述也没得说。又见陆芳诸事合拍,款待较冷松在日更加敬重几倍,于是安心教读,讲授不倦。到次年,周通家备极厚的奠仪来吊,献述替于冰回了书字,陆芳又与于冰的姑母回了些礼物,打发回江西去了。
  于冰到了十二岁,于经史、诗赋、引跋、记传、词歌、四六、古作之类,无不通晓,讲到八股文宇,奇正相生,竟成大家风味。光阴荏苒,于冰孝服已满。是年该会试年头,陆芳差柳国宾跟随王献述入都,三年束脩之外,复厚赠盘费。又叮嘱国宾:“若王先生中了,可速回达我知道;若是不中,务必请他回来。”国宾领诺去讫。不意王献述文字,房官荐了两次,不中大主考之目。献述恚愤累日,决意回南。怎当得柳国宾再四跪请,献述一则恋于冰必是大成之器,二则想自己是个穷儒,回到家中,也不过以教学度日,到只怕遇不着这样好东家,遂拿定主意等候下科,托同乡将脩仪寄与儿子收领,复回成安县来,与于冰鸡窗灯火,共相琢磨。
  于冰到了十四岁,竟成了个文坛宿将,每有著作,献述亦不能指摘破绽,惟有择其尤佳者圈之而已。到考童生时,献述道:“你这名讳,做田舍翁则可,若求功名,真是去不得。我若与你改换,又违了你父命名之意。今将你的字不华应考何如?”于冰道:“字讳皆学生父亲所命,即以字作名,有何不可?”商议停妥。到县考时取在第一,次府考又取在第一,成安县哄传冷家娃子年纪幼小,是个才子。次年学院黄宗礼案临广平,于冰又入在第一。覆试时,学院大加奖赏,言冷不华文字,不但领袖广平,定必大魁天下。又向诸生道:“尔等拭目俟之,他中会只在三五年内。”又叮嘱于冰道:“你年未成丁,即具如此才学,此盖天授,非人力所能为也。入学后切勿下乡试场,宜老其才,为殿试地。我逆料你入场必中,中必会,会后不置身鼎甲,不但屈你之才,亦屈你之貌。若止中一散进士,我又代你受屈。从古至今,从未有十五六岁人做状元者。你须待至二十岁外,则可以入仕途矣。”科考时又拔取为第一。从此文名远播,通省皆知。
  那些绅衿富户,见于冰人才俊雅,学问渊博,况兼家道丰裕,谁家不想他做个女婿?自此媒妁往返,日夕登门。陆芳也愿小主人早偕花烛,完他辅孤心事,与王献述相商,献述道:“学生才十四岁,就到十七八岁完婚也不迟。况娶亲太早,未免剥削元气,使此子不寿,皆系我之过也。你到于此时留心一门户相当、才貌兼全女子,预行聘定为是。”陆芳深以为然,凡议亲来的,俱以好言回覆,却暗中采访着个卜秀才的女儿,年十五岁,是有一无两的人物,又着家中六七个妇女,以闲游为名,到卜秀才家去了两次,相看的名实皆符,然后遣媒作合,一说立即应许,择日下了定礼。这卜秀才名复栻,为人甚是忠厚,妻郑氏亦颇贤淑。夫妻二人年四十余,止有一子一女,女儿乳名瑶娘,儿子才三岁,家中有二顷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