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要在一处过日子哩。只是我还有个和你要的东西,你须与我。”蕙娘道:“我一个穷贡生家女儿,可怜有什么东西送你?你若要,就是我这身子,你又已经得了。”周琏道:“你这双鞋儿我爱的狠,你与了我罢。
  我到白天看见他,就和见了你一般。”蕙娘道:“你若不嫌厌他,我就与你留下。”说着,笑嘻嘻将两只鞋儿脱下,双手递与周琏。周琏喜欢的满心奇痒,连忙接住,在鼻子上闻了闻,然后用手绢儿包了,放在小柜内。蕙娘将两只脚用裹脚布紧紧扎缚停当,周琏将蕙娘抱出房来,一层层那移上去。又抱过了墙头,照前背负了一步步送下炭堆。将三封银子并誓状从怀中取出,交付蕙娘,搀扶着出了夹道,看着蕙娘扶墙托壁,慢慢的走入正房去了。周琏回来,将一切收拾如旧,倒在床上歇息。
  这边庞氏到日将出时,就忙忙的到里屋内,见他小儿子和小女厮还熟睡,急问蕙娘誓状下落。蕙娘将誓状交与庞氏,看了看,一个字儿认不得,次复将一百五十两银子着庞氏过目,把周琏话详细说。庞氏听一句,笑一句,打开银包细看,一封是三五两大锭,那两封都是五六钱、七八钱雪白的小锭。庞氏挝起一把来,爱的鼻子上都是笑,倒在包内,丁当有声。看了大锭,又看小锭,搬弄了好一会。见小儿子醒来问他,他才收拾起。笑向蕙娘道:“俺孩儿失身一场,也还失的值。不像人家那不争气的一文不就,半文就卖了。”蕙娘道:“那话也该和父亲说说了。”庞氏道:“你那老子,真非人类!另是一种五脏。见了银钱,和见了仇敌一样,全不想久后孩孙们如何过度。我细想,若不与他大动干戈,虽一万年也没个定局。等他洗罢脸,我就和他说。”说着,将银子和誓状仍包在手布内,藏在衣襟底下,提到外间房内,暗暗的归入柜中。
  少刻,贡生净罢面,穿完衣服,却待要出外边用早功,读殷盘迁都章。庞氏道:“你且莫去,我有话说。”贡生道:“说什么?”庞氏道:“女儿今年二十岁了,你要着他老在家中么?”贡生蹙着眉头道:“我留心择婿久矣,总不见个用心读书的人。”庞氏道:“我到寻下一个了。”贡生道:“是那家?”庞氏道:“就是我的干儿子周琏。”贡生道:“你故来取笑。”庞氏道:“那个亡八羔子才和你取笑哩。”贡生道:“周琏是何指挥女婿,已娶过多年,怎么说起这般没人样的话儿来?真是昏愦不堪。”庞氏道:“你才是昏愦不堪哩。我那干儿子又好人才,又好家业,又有好爹、好妈、好奴仆、好骡马、好房产,一个人占了十几个好,就是王侯宰相,还恐怕不能这样全美。你不着我的女儿嫁他,还嫁那个?”贡生道:“放屁!周琏现有正室,难道教女儿与他做妾不成么?我齐家的女儿,可是与人家做妾的么!”庞氏道:“人家也是明媒正娶,那个说他做妾?”贡生道:“蠢才!是人家谎你哩。我的女儿岂是受人家谎的么?”庞氏道:“怎么是你的女儿?说这话,岂不牙麻?我三年乳哺、十月怀胎,当日生他时,我疼的左一阵、右一阵,后来血晕起来,几乎把我晕死。这都是你亲眼见的。我开肠破肚打就的天下,你这老怪物坐享太平。我问你:你费了什么力气来?”贡生气的寒战道:“看。。看。。看他乱谈。”庞氏道:“就算上你费过点力气,也不过是片刻。我肚里生出来的,到不由我作主,居然算你的女儿!”老贡生气的手足俱冷,指着庞氏道:“上帝好生,把你也在覆载之中。
  “骂罢,又冷笑道:“是他的女儿,要嫁个周琏,岂非缘木求鱼之想!”庞氏道:“你休拿文章骂我,你骂我也要骂哩。”
  贡生道:“你这样天昏地暗的杀材,理该把你投彼豺虎,豺虎不食,投彼有畀,有畀不受,投彼有吴。”庞氏大怒道:“说着,你还要拿文章骂我么”我把你个不识好歹的老奴才,不识抬举的老奴才,千年万世老亡八奴才贡生大怒,先从桌上取起一个茶杯摔碎,又将一个汤碗也摔碎在地,一翻身,倒在床上,只将胸脯狠拍道:“安得上方斩马剑,断却泼妇一人头!”庞氏道:“打了家伙就算了,你便将家伙打尽,我也要着女儿嫁周琏哩。”贡生怒坏,反将双眼紧闭,任凭庞氏叫吵,一言不发。庞氏见贡生不言,跑来用两手抱住贡生头巾乱摇,道:“老怪,你便装了死,我也着女儿嫁周琏哩。”贡生恨极,一翻身向庞氏脸上偷了一掌。疾趋在地下,抱火盆要打。却待将腰一湾,不意庞氏一头触来,正触在贡生腰眼间。贡生“呵呀”了一声,早从火盆这边倒过火盆那边去。贡生忍痛扒起,在火盆内挝一把灰,向庞氏脸上洒去。洒的庞氏脸俱白,被灰掩了二目。贡生见庞氏揉眼,心上得意之至,忙用手捧灰又洒。不防庞氏恨命的扑来,将贡生撞倒在地,用手在贡生面上乱牛贡生急伸二指触庞氏之口,被庞氏将指头咬祝贡生大声叫道:“疼杀哉!”蕙娘见闹的不成局势,方出来解劝。拉开庞氏,将贡生扶起,坐在床上。贡生气的唇面俱青,指着庞氏向蕙娘道:“此妇七出之条,今已有二。”说罢,喘吁吁将头乱摇道:“吾断不能姑息养奸!”
  庞氏大吼道:“你还敢拿文章骂我么?”贡生又摇着头道:“斯人也,而有斯凶也。出之必矣,出之必矣!”庞氏道:“你少对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