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顷刻就积聚了好些。如玉哭的力尽神疲,方才令张华取出了祭品,就在地下摆设起来。自己满斟了一杯酒,打一恭,浇奠毕,将祭文从怀内取出,自己悲悲切切,朗念道:维嘉靖某年月日,温如玉谨以香烛酒醴之物,臻祭于贤卿金姐之茔前,曰:呜呼痛哉!玉碎荆山,珠沉泗水。曾日月之几何,而贤卿已成九泉下人矣!卿以倾国姿容,寄迹乐户,每逢客至,未尝不惊羞欲避,愧愤交集,非无情于人也,恨无一有情人,付托终身耳。辛酉岁,玉失志朱门,路经卿闾,缘萧姓牵引,得近芝兰。欢聚十有四月。复承卿青目,不鄙玉为陋劣,共订死生之盟。又虑玉白镪易尽,恐致红叶无媒,爰授良法,节减繁费,以月计之数,省二十余金,用情至此,感激曷极!奈卿母志在鲸吞,谇诟之声,时刻刺耳。卿则多方安慰,戒玉忍辱,以俟机缘。后王国士赍房价银至,而卿父母贪狠益迫矣。卿惧伊等鸮獍存心,遂动以石易银之见。既叨明示,兼惠私房,完璧归家,皆卿锦肠绣腹所赐也。无何试期甚迩,政令寄托匪人,萧墙变起,笑谈积悃,因被盗故,竟星驰州堂,而涓滴之水,又为外贼窃其所窃。月前二十五日,萧姓过访,始知贤卿服粉夭亡。王闻信即欲挂树沉河,一谢知己,苦为张华夫妇防范,莫遂所思。柔肠之断,宁仅百结已耶?呜呼痛哉!
  贤卿因父母凌虐而死,而死卿者,本由于苗贼。苗贼架言致卿于死,而究其所以死卿者,实由于如玉也。痛哉,痛哉!王国士不交银于昔日,卿犹嬉笑于今夕。如玉不应试于月前,而逆奴亦无由盗窃于场后。反覆相因,终始败露,虽曰天命,岂非人为?是卿名登鬼录,定衔怨于九泉;玉身寄人间;将何以度无聊之岁月耶?夫飞英守衬,尚传美于千秋;关盼绝食,犹流芳于奕世。似卿之捐躯赴义,节烈更何如!玉非木石,又安忍不清竭桃花之纸,泪尽子规之血也哉!痛哉,痛哉!卿不遇玉于富足之时,是卿薄命;玉得交卿于贫寒之际,即玉寡缘。卿今为玉而死,玉尚偷生;玉今为卿而来,而卿安在耶?呜呼!
  西域人遐,怅名香之莫购;琼田路渺,哀仙草之难寻。卿如有知,或现芳魂于白昼,或传幽梦于灯前,畅叙卿生前未尽之余情,指示玉异苟延之一路,此固玉之所厚望于卿,想亦卿之所欲言于玉者矣。尚飨!
  如玉读罢祭文,坐在地下大哭。只哭的目肿喉哑,还不肯住手。试马坡是个小地方儿,如玉与金钟儿交好,并此番抵盗了东西,激的金钟儿身死,十个人到有九个都是知道的。今见如玉悲痛到这步田地,没一个不点头嗟叹;且说是金钟儿为这样个有情有义的嫖客死了,也还处有眼力。还有那些心软的人,也在一旁陪着长一行、短一行的流泪。
  众人正议论间,猛见一个妇人,身穿青衣,头缠孝布,手里提着一条棍儿,一边跑,一边哭着往金钟儿坟上来。众人看时,原来是郑三家老婆。他听得人说温如玉在他闺女坟上烧纸,又摆着许多的祭品,他也赶来陪祭,还要向如玉诉说一番苦恼,求如玉念死了的情意,帮几十两银子。及至走到跟前,见如玉哭的如醉如痴,他也就动了见鞍思马的意念,不由的一阵伤感起来,抢行了几步,到金钟儿冢前,高声哭道:“我的儿哟,我的聪明伶俐的儿哟,你死的好委曲呀!我若早知你有今日,我一个钱儿不要,就把你白送了温大爷了。我的儿,你看温大爷是有情有义的人,今日还来祭奠你,与你烧一陌纸钱,供奉的都是新鲜好吃的东西。儿哟,你为什么不出来,说句话儿?
  “如玉正哭的头昏眼花,耳内听得数黑道黄,有人陪哭,一抬头,见是郑三家老婆,前仰后合的声唤,口中七长八短,不知嚼念的是甚么,心上又怕又怒。头前张华解劝了几次,他总不肯休歇;今见了郑婆子,连忙走至车旁,向张华道:“将祭的东西,一物不许带回,都与我洒在金姐坟堆上。速将盘碗壶瓶收在车子内,我先在大路上等你们。你可同车夫快些来。”说着大一步,小一步,急急的去了。张华听了主人的吩咐,将那猪头鸡鱼,并献饭、干菜之类,拿起来向坟堆上乱丢。郑婆子哭的中间,眼角里瞥见,便急说道:“好张大叔,可惜东西白丢了!”小娃子们同看的人,一个个没命的乱抢夺。郑婆子再一看,不见了如玉,忙问张华。张华说不知道。问看的人。有人指与他道:“适才往村东大路上去了。”这婆子提了棍儿,如飞的赶来。
  如玉在大路上等候车子,猛见那婆子赶来。说道:“好大爷哩,就是俺女儿死了,他那间房还在,就去坐坐。或者他的阴魂还在,见见大爷,也是他拼着死命,为大爷一常何况他的肉尚未冷,怎么这样不认亲起来?”如玉要走,又被他拉住一只袍袖,死也不放。如玉道:“我刻下现有官司,早晚还要听审。再来,到你家里去罢。”郑婆子道:“吔哟!好大爷,我还有许多的衷肠话,又有俺女儿与大爷留下的遗言,要细细说哩。”正在没摆布处,张华同车子俱来,见郑婆子拉住如玉咶唣不已,走上前去,将婆子的手捉定,往开一分。如玉得脱,急忙坐上车,向车夫道:“快跑,快跑!”车夫扬起鞭子来,将马打了几下,如风卷残云的去了。那婆子却待要赶,又被张华捉着两只手,丢不开。于是更变了面孔,说道: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