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同到后边,与他叙谈一番,何如?”
  于冰道:“他是贵介世胄,目中必定无人,你我到他面前,反被他轻保当设一法,教他来求我们为妙。”又道:“你们看这也是个公子,比董公子何如?”城璧大笑道:“董公子人虽少年,却是诚虔君子;此人满面轻浮,走一步,都有许多不安分在脚下。大哥自是法眼,何须弟等评论?”于冰道:“他已到正殿去了,待我出去,查查他的脚根,再作理会。”
  正言间,只见那公子出来,站在当院里,四面看了看,向庙主道:“你不送罢。”连头也不回,挺着胸脯,一直步出去了。庙主飞步赶送。少刻,庙主人来,不换迎着问道:“适才出去的那位少年,是个什么人?”庙主笑着,将舌尖一吐道:“他是泰安城中赫赫有名的温公子,他父亲做过陕西总督,他是极有才学的秀才,他家中的钱也不知有多少。”于冰道:“他住居在城在乡?”寺主道:“他住在泰安州城东南长泰庄内,是第一个大乡绅家。”城璧道:“我看他举动有些狂妄。
  “寺主道:“少年公子们都是那个样儿。若与他说起话来,到也极和平。一年按四季定到敝寺烧香一次,我们要化他的布施。
  他最舍的钱,是个少年慷慨着实可交往的人。”于冰笑了笑道:“我们此刻就别过了。”寺主道:“适才这位连爷,送与我十两银子。我不收,又怕众位见怪,收下心甚不安。”于冰也世故了几句。不换仍改为俗人打扮,肩了行李,寺主送至山门外作别。于冰向城璧面上一拂,须发比前更黑。城璧大悦。不换道:“二哥又成了三十多岁人了。”于冰道:“今日我们就去长泰庄一行,要如此如此,不怕他不来寻我们。”城璧笑道:“大哥事事如神明,今日于这姓温的,恐怕要走眼力。他家里堆金积玉,娇妻美妾也不知有多少,怎肯跟随我们做这样事?
  “于冰笑道:“一次不能,我定用几次渡他,与老弟践言。”
  三人说说笑笑,约走了五六十里,已寻问到长泰庄来。但见:日映野花,沿路呈佳人之貌;风吹细柳,满街摇美女这腰。
  曲径斜阳,回照农夫门巷;小桥流水,偏近卖酒人家。角角鸡啼,常应耕牛之吼;梁嘤禽语,时杂犬吠之声。乳臭小儿,掷骰于通衢檐下;伛偻老文,斗牌于大树阴前。未交其人,先闻温府聚赌;才履其地,便传公子好嫖。来去者,急言某妓女上情;出入者,乱嚷若郎君输钞。虽不是治化淳乡,也要算风流乐土。
  于冰四围一看,也有三四百人家。庄东北上有一片高大房子,想就是温家的宅舍。街道上也有生意买卖,老老少少嚷闹的都是嫖赌话。不换道:“我活了三十多岁,不曾见这样个地方。”于冰道:“不必说他。我看庄西头有座庙,且去那边投歇。”三人走入庙内,见是观音大士香火。和尚迎着问道:“做什么?”城璧道:“欲借宝刹住一半天。”和尚见有一肩行李,也不推辞,用手指道:“东禅房里去。”原来这个庄村,是个五方杂处的地方,不拘甚么人都容留,只要会赌钱。三人到东禅房歇下。不换买了些吃食东西,与城璧分用。已是黄昏时分,和尚送入灯来,坐在一旁,也不问于冰等名姓,开口便道:“三位客人不小顽顽么?还有两个赌友配合。”不换却要推辞,于冰道:“今日行路劳苦了,明日还要大赌。”和尚欢喜而去。
  次日,三人到街上,不换高叫道:“我们是过路客人,有几个好戏法儿,要在贵庄顽要,烦众位借一张桌子用用。”众人听见要耍戏法儿,顷刻就围下了好些人,搬来一张桌子放下。
  于冰道:“再烦众位,不拘什么物件,取几悠扬来。”众人借来一个大锡洗脸盆,十个汤碗,放在桌上。于冰卷起双袖,将碗一个个摆列在锡盆内,向众人道:“十法九禊,无禊不行。
  我的戏法儿总是用人家的东西,众位要看个真切明白。我先将这十个汤碗飞去。”说罢,两手举起,向空中一撒,说声“去“,十个碗响了一声,形影全无,众人大笑。于冰又将锡盆也望空一掷,喝声“去”。也不见了,众人大叫大嚷道:“这是真法,与历来耍戏法人飞的大不相同。”只见傍边一人笑说道:“你将十个汤碗、一个大锡盆俱飞去,我们都是向饼铺中借来的,拿甚么还他?”于冰用手向南一指道:“那家房檐上放着的不是么?”众人齐看,果然在房檐上放着。那人跑去取来,一件不少。
  此时哄动一时,看的人拥挤不开。又见有几个人高叫道:“戏法儿不是白看的,客人们到此,我们多凑几千钱,做盘费罢。”于冰连连摆手道:“我们路过贵庄,见地方风俗淳厚,所以才顽耍顽耍,攒凑盘费何用?”众人听见不要钱,越发高兴,乱嚷着求再耍几个。于冰道:“可将长绳子弄几十条来,越多越好。”众人唿哨了一声,跑去有五六十人,陆续交送,顷刻你一条,我一条,凑成四五堆。于冰道:“众位可将绳子挽结做一条。我有用处。”众人听了,七手八脚的挽结,顷刻成了一条总绳,合在一处,有半间房大一堆。于冰走到绳子跟前,先将绳头用二指捏起,向空中一丢,喝声“起”,只见那绳子极硬极直,和竹竿一般,往天上直攒了去,须臾起有二百余丈高,直接太清。众人仰视,哄声如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