才吩咐女童们伺侯拜谒仙姑。

只见四个女童抬进轿来,黛玉问道:“此处离仙姑的住处有多远?”众仙女回道:“就在两座牌坊的中间那个宫便是。”

黛玉道:“如此说路也没多远,此处又无闲杂人往来,我们正好步行,玩玩仙景岂不有趣。晴雯姐姐,你在家里照应,只教金钏儿同仙家的几位姐姐跟了我来。”说着,便轻移莲步走出宫门。但见一片青苔白石,毫无半点飞尘,四面玉宇琼楼,高插九霄云汉。迤逦行来,但觉身轻步健,气爽神清,乃笑向金钏儿道:“警幻所赠的仙丹大有意思。我往日在家,时常害病,从潇湘馆走到怡红院就喘的受不得了。今日走了这些路,反觉得腿上有劲儿似的。”金钏儿道:“可不是呢,那年我跳了井之后,不知怎么就糊里糊涂的到了这里,肚里的水涨的实在受不得了,满地打滚。也亏警幻仙姑给我灌了一粒仙丹,没多一会的工夫,那个水,除嘴里吐的不算,底下就像撒尿似的直流出来,可惜将太太赏的装殓--还是宝姑娘穿过的一条桃红洒花中衣--全湿透了,还把我妈给我费着心儿扎的一双满帮子四季花的鞋儿也糟蹋了。后来我就苏醒过来,觉得眼明耳亮,心内清爽,十分感激。只是糟蹋了衣裳,我心疼的什么似的,我反倒埋怨起来说:‘仙姑,你老人家既是慈悲救人,如何连个救人的法儿也不知道呢,我往常间听见人说,有投河跳井的,总是打捞起时将人倒控起来,肚里的水都从嘴里流出来才是,你怎么灌了我一丸子药,水都从底下撒了出来,糟蹋了我的裤子、鞋儿,难道教我在这里光着屁股、精着脚过日子吗?’说的仙姑没了法儿,照样儿赔了我一条小衣、一双鞋儿。我如今现穿的不是吗。”一席话说的黛玉用手帕子握着嘴,嘻嘻的笑起来道:“难为你这个丫头,亏你嘴里说得出这些话来,也太不害臊了。”

金钏儿正欲回答,只听迎面有人说道:“那不是林姑娘来了么?”黛玉抬头细看,只见迎面有一个丫头,跟随着一个丽人冉冉而来。”忙问金钏儿道:“前面来的就是警幻仙姑么?”

金钏儿也仔细一瞧道:“这来的不是仙姑,是咱们东府的小蓉大奶奶。”黛玉道:“原来他也在这里,可谓‘他乡遇故知’了。”说着,只见秦氏等已到面前,笑容可掬的问道:“姑娘可好?几年没见模样儿越发标致了。我今儿听见姑娘的驾到了,赶着请安来了。不知姑娘又往那里去呢?”黛玉拉住秦氏的手,笑道:“大奶奶,你这几年可好?我竟不知道你也在这里。我如今要到警幻仙姑处拜见去呢。你且先到我那里等着我,就住下罢,我们晚上也好多说说话儿。”秦氏道:“就是这么着。

天也不早了,姑娘请去罢。”二人说毕,分手而去。

这里,黛玉又走不多时,早到了仙姑的宫门首。只见匾上横书着“离恨天”三个大字。正欲观看其余,只见警幻率领着一班仙女迎接出来。黛玉先将仙姑一看,只见他仙风道骨,别有一段风流;羽衣蹁跹,另是一番丰致。比栊翠庵的妙姑尤觉光艳动人。连忙上前施礼道:“弟子下界凡愚,深闺弱质,偶因一念痴情,遂尔自捐身命,乃蒙不弃,收录门墙,一切痴缘,仍望仙姑指示。”警幻见黛玉容华绝世,举止幽闲,不禁点头暗叹,连忙携手相搀,笑道:“贤妹不必过谦。你我原系姊妹,只因你有一段因果在内,故尔谪降尘寰,了此一番宿债。且请进来坐下,慢慢的告诉与你。”

于是,二人携手揽腕步入宫来,就在正中榻上,宾东主西一齐归坐。女童捧上茶来。茶罢,黛玉先就欠身问道:“适蒙仙姑见教因果一事,请指迷津以开茅塞。”警幻笑道:“说来话长,这个贾宝玉,他的前身乃是女娲氏补天所剩的一块顽石,未经投胎之先,曾作过赤霞宫的神瑛侍者。那时,贤妹乃西天灵河岸三生石料的一株仙草,名曰绛珠,因雨露衍期,渐就蔫萎。神瑛侍者日以甘露浇灌,受了日月精华,秉了山川灵气,故能脱化为人。你与宝玉两个人,生前缱绻,死后缠绵,也不过是以情补情而已。”黛玉闻言暗忖道:原来如此,怪不得宝玉那样颠顽,我又这样多病,原来是顽石与草木耳。想罢,又向仙姑道:“弟子与宝玉,既是以情补情,他就不该负心,使弟子九原衔恨。”警幻笑道:“莫之为而为者,天也;莫之致而致者,命也。你与宝玉之事,天也,亦命也。”黛玉闻言,不禁蹙起双蛾,一声长叹道:“易首乾坤,诗首关雎,人伦王化之原,情之所钟,上天弗禁。弟子与宝玉一段情缘,出自至情,并非伤风败化钻穴窬墙之比。天地之大,于人何所不容,奈何苛毒至此?弟子实所不解。”警幻笑道:“贤妹,你如何聪明一世,懞懂一时。我且教你瞧一个东西,你自然明白了。

女童呢?过来。”只见一个垂髫仙女答应着走来。警幻道:“你去到薄命司橱内,将金陵十二钗的正副册子一总拿来。”女童领命,去不多时,抱着一摞册子笑嘻嘻的走来,放在中间小炕桌上。

黛玉便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