便从人空里挤了过去,将宝钗的衣襟一拉,附耳低声道:“姐姐,你就近悄悄的告诉他一声儿,叫他躲着些儿,再别冒冒失失的出去了。”宝钗听了,也回头看了看宝玉,便向黛玉笑着摇了摇手儿,以示宝玉必不致于如此,教他不必害怕之意。
二人正然捣鬼,只听僧、道二人向林公道:“他们四人虽然秉受的浊气为多,不过其心为物欲所蔽,然其本体之明,则有未尝息者。这也无庸以刀锯治之。我有一种孔圣枕中丹,乃宣圣在大成宫秘制的。向非人世龟板、鹿胶之类,只须一丸吃了下去,清升浊降,定志生慧,虽不能明善复初,亦断不致再流入下愚。”说毕,从腰间解下个葫芦来,取了丹药四丸,每人给了一丸,令其到家临睡时,用无根水服之。贾琏、薛蟠、贾环、贾蓉四人这才放了心,一齐上来拜谢。二堂背后凤姐、香菱、秦氏诸人也都放下心来。
宝玉见办完了公事,便也走了出来。只见僧、道、甄士隐三人起身告辞。林公不敢强留,致谢了一番,率领贾琏、宝玉等送出庙门,飘然而去。
这里,贾母听得远远有鸡叫之声,忙吩咐外面套车伺候。
只见鸳鸯领了李纨也来了,同凤姐诸人一齐拜谢告辞。贾母、贾夫人送至大堂,只见林公正在丹墀上让贾琏、宝玉等骑马,贾琏、宝玉等再三不肯,都把马拉到仪门外,这才上马而去。
李纨、凤姐等又拜谢了林公,林公也站着说了几句客套,看着他们上车去了,这才和贾母、贾夫人回后去了不提。
且说荣宁两府的男女并亲戚诸人,出了城隍庙,一路车马辚辚,灯笼火把,及至各自到家已有丑末寅初的时候。贾琏、贾环、贾蓉、薛蟠四人到家后,各将孔圣枕中丹如法服讫。因夜间劳苦,一觉直睡到已牌时分。醒来只觉心境光明,神清气爽,回思一往所行所为,殊甚愧恨,真如蘧伯玉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矣!
再说宝钗、黛玉同住怡红院,也因昨夜劳倦,一觉睡醒,早已日上三竿。二人连忙梳洗才完,正欲到王夫人处请安,只见莺儿慌慌张张的走来禀道:“二位姑娘快梳洗罢,才刚儿侍书从这里过,说史大姑娘自从庙里回来,刚然睡下,就发起烧来,这会子病的人事儿不省了。三姑娘害了怕,打发侍书告诉太太去了。”钗、黛二人听了,都吃了一惊,正欲追问情由,只听宝玉在帐子里问道:“怎么的,史大妹妹病了么?宝姐姐、林妹妹你们俩人先到秋爽斋看看他去,我穿了衣裳随后就来。”
钗、黛二人听了,便留下紫鹃服侍宝玉穿衣,带了莺儿刚走出怡红院的月门,就瞧见侍书、玉钏儿搀了王夫人从那边来了,钗、黛二人见了,便止步等候着。王夫人到了跟前,一齐问安。
王夫人笑道:“你史大妹妹平日生的本就壮实,从来轻易没听见他害个病儿灾儿的。昨儿从庙里回来还是好好的,怎么一会儿的工夫就病的人事儿不省了呢?”宝钗道:“我们也是才听见的,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,正要瞧她去呢。”黛玉道:“太太该把王太医传来,给他诊诊脉就知道他是什么病了。”王夫人道:“我已经差人告诉你琏二哥哥去了,咱们先过去瞧瞧他。
”说着婆媳三人一齐来到秋爽斋。
只见湘云睡在帐子里,脸上烧的就和胭脂瓣儿一般,口不能言,惟有两眼直瞪而已。探春坐在旁边流泪。王夫人见了也觉伤心,用手在他额上摸了一摸,烧的火炭儿似的。忙问道:“大姑娘,你到底觉着是怎么了?”探春道:“我问了他一早起,连一声儿也答应不出来,已经不能说话了。”宝钗道:“三妹妹,你同他昨儿回来,到底知道他是什么病呢?”探春道:“昨儿我们回来还坐着喝了会子茶才睡的。我见他无精打彩的那个样儿,我就问他说你怎么了?他就淌眼抹泪的,总不肯说,后来见我问的紧了,越发哭起来了。我也不敢尽自再问,只得劝着,大家睡了。今儿早起,我已经起来梳完了头了,还不见他起来,我教翠缕叫了他一遍。谁知道那个胡涂虫竟没看出他姑娘的病,倒说姑娘昨儿熬了眼了,让他今儿多睡一会子罢。
后来还是我不放心,亲自揭开他的帐子看时,已经病的就是这个样儿了。”王夫人听了才要说话,只见侍书进来禀道:“宝二爷带了王太医来了。”探春、宝钗、黛玉三人忙自回避去了。
王夫人命人放下帐帘,将湘云的两手用枕头托在帐外,吩咐请王老爷进来。宝玉听了,忙拉了王太医一同进来。先给王夫人请了安。王夫人答礼毕,便请王太医坐在杌子上诊脉。王太医不敢正视,偷眼将湘云的玉腕端详了一回,就知是着己的内眷。轻轻的诊了两手的脉,便起身趋出。到了书房,悄问宝玉道:“大凡医家看病,望、闻、问、切缺一不可。今病者在帐内,自必是要紧的内眷。望、闻二字是无庸议的了,若再不问,则是独凭切字治病了。请问病者究系何人,尚望明示,以便开方立药。”宝玉笑道:“这就是史侯爷的侄女,我们老太太娘家的孙女儿。”王太医道:“这位姑奶奶不是去年孀居了的么?”宝玉道:“正是。”王太医点点头儿道:“据我所诊的脉上看起来,并非风寒外感,乃是情欲内伤,心有郁结,急火上攻,以致痰迷了关窍。所以身不能动、口不能言,治宜以开郁顺气为要。”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