呼的睡着了。

到了四更向后,杨魁遵济公密计,分那丸药给大众吞服。单单不见了菊猛,庙里庙外,再寻不着。杨魁好生作躁,亲自跑到外面。但见西北上一片亮光,知道已经破寨,心中格外作慌。这时却走那草堆前经过,因黑暗中被那抽下来的一个芦柴草绊了一跤,头向前一送,忽耳边听见有人打呼的声腔。及至爬了站起,倒又听他不见。心中奇异不过,就此又故意弯下腰来再听。那知腰才一弯,这条声恰然是从草堆里面出来的。杨魁已有三分明白。忙喊营官送了一个火来。仔细一看,果然那草堆当中有个窟窿,便对着“菊猛!菊猛!”的喊。那知菊猛此时,一者因为是睡着了,二者围在草中,外面的声腔,里面是再也听不见。杨魁没法,便伸手进里一摸,果然摸到了一只脚。就此也不管他是菊猛不是菊猛,拖住他一只脚,就同倒拔蛇的好容易拖出一半。但听菊猛在里面嚷道:“勿要闹,勿要闹,让我睡一睡,好去杀贼。”就这说的时候,杨魁已将他全身拖出。不料一脱手,“通”的向地下一掼。菊猛把眼一睁,看见面前却站的是陆殿邦,以为是他们营官同他取闹,把亏他吃;又“呢呢啦啦”的嚷道:“要死,要死!你们有多大胆量,敢同副先锋老爷作对?”迎面就是一掌。陆殿邦晓得这位小爷手掌是利害得很,忙从旁边一让,撒腿就走,菊猛爬起就追。杨魁一把扯住道:“小英雄不要动怒,不关陆营官的事,是我拖着失手了。”菊猛真个没法,只得揉一揉眼睛,跟着杨魁到了破庙那正殿之上。

杨魁随从身边把九粒丸药掏出分给大众,各人吞了一粒。忽然一个个的把杨魁一看,不觉大吃一吓。但见他突然的头发是变做赤的了,胡子变做红的了。大众再这个朝那个望望,那个朝这个望望,也都变得是不成个人模样:不是青面獠牙,便是尖头短颈,委实变得是同金光寨杀死的那九个妖精有一无二。杨魁却变的是扫帚精邵竹,但菊猛独独是变的癞头精袁甲,自己摸摸,满嘴哆哩哆唆,白须拖拖的。他那知就里,只急得横跳八尺,竖跳一丈,连连的喊道:“这怎样好呢!”杨魁忙把他拖到旁面,附耳说了济公的用意。菊猛想一想道:“哎呀!杨将军,你我差了,这句话你该不要答应那和尚的。我尝听见人家说,脾气变坏了还没得回头呢,莫说人的形像,假或就此一变,永远就老是这样,那我这样一个出-老,还有那家肯把女儿给我做婆子吗?”杨魁听说,深怕他嘻嘻哈哈的泄漏军情,便喝道:“小子不准乱说!快代我到庙外依计而行。如有差错,立刻以军法从事!”菊猛这一吓,那敢开口,随即走到庙门外面。杨魁又向那七个营官说明济公用法,捉拿狄小霞、刘香妙的就里。各人自然依计行事,这也不须深表。

且说刘香妙等匪,这日因小南海已开了冻,梁启文禀称水上机括活动如故,并无丝毫损伤。二人放心不过,到了太阳还未上山,便老早的进了元命宫,同狄小霞取乐。到了三更向后,忽然小兵前来飞报,说宋将偷渡小南海,前来劫寨。二人一听,连忙起身。忽二次小兵又来飞报:“启我主,大事不好!来了四个宋将,凶猛非常。走进寨中,金光立刻消散,已将困在寨里的十一个将官统统放出。”狄小霞问道:“守寨的法将呢?”小兵道:“如今同宋将杀向西边去了。”狄小霞这时装束已定,手执柳叶刀,着刘香妙在前开路。还不曾到得元命宫门口,只见一个小兵溜得气急气喘的走进宫门,抬头望见狄小霞同刘香妙出外,便扑的向下一跪,说:“启我主,大事真个不好了!梁将军已被宋将捉住了。金光寨同大帐里面都被宋将放了一把无情火,烧得通天彻地红。”狄小霞听见暗暗吃吓,一箭步到宫外。但见半空之中一片火光,远远的一派杀声,就同天崩地裂了一般。掉头向刘香妙道:“大事去矣!这便如何是好?”刘香妙吓得是面无人色,半晌开不开口。狄小霞心下还想杀出弥勒峰,再着道理。那知走不到几步,只见前面灯球蔑缆,一员老将当前,已杀进弥勒峰。狄小霞知道利害,那敢上前迎战。便扯了刘香妙一扯,两人暗暗转到假山石后,开了地道门,由地道预备出黄泥冈逃走。

又怕同外宋将也挡守后路,白白的走去领死。想着刘香妙先出地道探看情形,不料刘香妙再也不肯走,说道:“我主,再送刘香妙的命,刘香妙就用剑自到在我主面前,反两下放得心。如今宋营一定是有兵把住石板旁面,我如开了机门,伸出了头,将好就地割西瓜。这句玩话,就能彀说吗?我是不去的!”狄小霞一听,冲冲大怒,也不同他多说,一纵身上了石梯。八步一转,到了石门,一手按下机关,一手舞住柳叶刀,护住头顶,一蹿身出了地道。向黄泥同上四面一望,原来一兵一卒也没有,心中略放了一些。就这一阵辗转,东方已要发白。便同刘香妙计议道:“如今我们同丧家之犬一样,究竟投奔那处是好?”刘香妙叹一口气道:“各处属下的山寨,可算应蓦的兵将,一个都不曾有得回头。今日势穷力竭,再投奔人家,那个还肯收留?如今只能有两处地方可以去得:一处是徽州白鹤观,里面的住持名叫张天禄,同我有八拜之交。若跑去投他,多分还可收留。再不然,那便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