军一同往保和门里后宅去了,有何秘议,不得而知。宋江一想道:“这人是冯有德罢,他等要暗中接洽,如何是好?”因皱了半日眉,沉吟好半晌,又暗与吴用去商议一回。归来与公孙胜并梁山四友道:“你等都替我陪客,小可头疼,又想有一件重要事非办不可。”因别了众客,便与吴用道:“怎么叫大家安心,不要胡想招安之事。我是抵死也不愿意的。”吴用笑着道:“大王放心。他们都秉心忠正,容易骗哄的。”因命着雷横去启请谭稹,只说是大王专等,并请着吴天锡一同到忠义堂后东配房里,说现有机密事与他商议。又喻知果食局预备酒宴,叫吕方、郭盛等里外戒严,免露消息。着人又去至集英殿将董平、关胜、索超、花荣、朱仝、呼延灼、单廷、魏定国、韩滔、彭宣赞、黄信几个人,除鲁智深等因镇守东平等处未来拜寿,其余有军官出身的皆请作陪。宋江也按着吩咐施用手段,见人就蔼然和气,低声俯首的不知要怎样谦恭才好。见了谭稹及吴天锡、冯有德等,扑身就拜倒在地,口中说道:“小可宋江,有何德能,敢劳各军州的相公降驾敝寨。另外还赏赐厚礼,使我宋江益发的感愧无地了。”拜了四拜,按座又亲自把盏,吴用也挨次敬酒。

吴天锡道:“大王若这样下礼,实不克当。”因顾着谭稹等意思,要一同起立同声致谢。不想那谭稹扬首,只不为意,连受几拜,总不还答。林冲亦敬酒说道:“列位也不要谦了,我等是待罪之人,所作所为皆干国法。今日有列位到此,不即捉捕,已为万幸,焉有不受拜之理。”宋江也乘势说道:“这话诚然。诸位若过于谦逊,便不是了。”因又自敬了酒,饮过三巡,食毕五套,忽见那冯有德道:“俺今有话,不知在这个筵面上当说不当说。”吴用笑着道:“尽可明说。敝寨因各山推举忝为盟主,此次要联结各寨,一同去报效王家,尽心国事,唯因有花石纲一节事,尚未把赃物实情宣布大众,故借着兄长作寿,联欢各处,本待于大会以后,商定了如何办法,自投官府前去请罪。不想有侯蒙相公如此抬举,既已赦罪,又叫领人马前去征讨方腊,事后还加官进爵,皇恩如此,实出意外。如今又得有列位来讲德意,若按理说,我们都应当缚了前去请罪,无如有各寨主皆在敝寨,人心不同,各如其面。倘若有不乐意的,仓促之间,反多窒碍。因此我大王忧闷,特先以一杯水酒申明此意。在座也别无外客。”因起立指着道:“相公请看,在座也全是军官,只我是一个教授小儿王。”冯有德道:“小可亦别无话说,因素知诸位都是侠肝义胆,于官家倚畀时必能用命的,只今有方腊那厮,着实混沌,在他也不像诸位为民除害,事事要替天行道,尽一点心。在他立意无非要谋反作乱,搜掳民财,淫人妻女。又用那方肥计策愚哄人民,由陷了睦州后尽日以左道惑众,净使那妖术邪法。又因着山谷幽险,物产饶富,官军要前去剿捕,殊为不易。俺今于盱眙军里,闻有人说他已经立国号建元永乐,又自号是圣公皇帝,方肥为相,七佛为师,文武亦各有官职,各有品级,以次以红巾为记,红巾以上又分六等,但一般喽罗们不用弓矢,不用甲胄,只传有几字咒语。据说也不畏刀兵,凡一念咒,自然有鬼神护庇。你道这事有多么奇怪。可怪是一等愚民,居然崇信,俺想要大兵一到,立时可灭,也合是贵山诸位有日出头,合该要享此大名传播遐迩。俺今就启盼诸位早些出马,谨祝是旗开得胜,马到成功,将来都身受皇封,荣妻荫子。那时都在京赐第,名标青史,相绘于凌烟阁上,万古留名。当时要展开怀抱,将来就燕云各地,祖宗之耻诸位要齐心努力,也能雪得。非是如今当前颂扬,试想要人生一世,草活一秋,不能不留个美名,叫人钦敬。若住在水泊里,论秤分金银,成席的吃酒肉,就受用一辈子,也是枉然。唯先有一件事,俺要讨教。”说着下了座位,挨次敬酒。闹得那董平、关胜、呼延灼等,俱各有愧赧之色,一边接酒,连说不敢。朱仝也叹一口气道:“这话很是。”林冲也起来道:“说俺今也不是好名、不是求官,只因这强盗生涯,实实无味。只待我公明哥哥点拨人马,小可不才,愿将那方腊首级作个进献朝廷,要将功赎罪,许我回京时,俺愿在山水之乡种几亩地,或投至五台山出家作和尚,永世也不想出头再造孽了。”说着,将当日迭配,火烧了大军草料场,及如何又遇了柴进,荐至梁山,所为是避难一时再作计较。不图有王伦那厮,嫉贤妒能。说着这话,用眼又看着吴用,索性把火并梁山,杀了王伦的事说了一遍。又指着窗棂外正中的廊下道:“几位是初到敝寨,不知路径。按理我大王宴客,应该在正面堂上,只因那里供的俺天王哥哥一座神位。”说到这里,在两只虎目里汪渍着英雄泪,一似有若多感慨,不好便说的光景。还幸是杨志,接着述起那当日山下遇了林冲,并如何交了手,及以后辞了王伦,卖刀惹祸的故事。吴用以机警的两只眼,查视大众,多半以席间言语露着有感叹之色,宋江笑着道:“冯兄有什么见喻先要领教。”林冲以一双虎目看看宋江,转眼又望那席上,看看卢俊义。冯有德道:“俺今为侯蒙相公请求一件事,目下他已经奉旨知东平府事,不知那东平现在怎个光景,万望与吴天锡都监仔细商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