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病的重了,只有唇动不见有声,店主又多是粗人,不能体会,庄客又爽直口快,已早将夫人小姐被抢之事,一一说过了。店主还只是拦道:“事是有变的,虽然抢去,那里有知县相公,必能解救,既是官军,必有纪律,不见就没了王法。”庄客急道:“是俺还说谎不成?俺眼见夫人哭、小姐喊,知县也全被官军打了半死,因此也没等回书,拼命踅回,来报个消息。是长是短,也当商议,你我还遮盖怎的?眼见官军不中用了,这里亦属了梁山,该怎的设个法,先把那小姐夺回是紧要事。”店主因被他抢白,急得没了话,再看大化,面如白纸,两眼紧闭,眼珠在两张皮里微微动转,口是张着,唇已变白,伸手去头上一摸,已觉凉冷,吓得急嚷道:“却是苦也!你快去店里去,唤那院公,也告知王小二,问是怎的。他既访贤,必有主张,我等也非亲非故,倘有个不便怎的?”庄客亦自悔语急,忙往店里便跑,行至窗外,被一个喽罗遮住说道:“现在这间屋里正有人讲密话,少时再进去寻人。”庄客无法,便呼小二,附耳告嘱道:“来的那人你引着家里去,店主叫呢。”小二亦慌着答应,刚去寻找,又听有喽罗喊叫,又忙跑去,庄客无奈,只得自回,先去于厨房吃饭,歇了半晌,忽见有锣声响动、画角齐鸣,出来张望。据说是店里军卒迎官军的,庄客纳闷道:“这可是新闻事,官军强盗哪能厮见,见了也必然打仗,哪有迎接之理。一边纳闷,却走至店前来看,只见小二慌里慌张,寻找院公多时不见,然后在伙房里问与人闲话。院公因不知大化在此居住,唯见那粉壁之上有模模糊糊数首题壁诗黑痕甚新,确是大官人亲笔所写。大致因喽兵一到,怕有妨碍,店家到胡乱刮了,仔细辨认,有四句俚俗的诗,却不像大官人手笔,上写的是:两二蔡苦,吾民崛起,梁山忠义军,夜里奸淫白日抢,有司犹说小纷纭。又在下面有大化笔迹,是:

请缨心事久寒灰,蜀垒秦关将未回;
治世有家离聚苦,安生无地梦魂猜。
圣朝还唱和亲乐,割地真无拨乱才;
此日逃亡重叹息,一家都自赋中来。

又一首是:
议抚招降计已施,凋残民力强支持;
不明赏罚终何益,真举贤才尚未迟。
将相有权争党异,英雄无路敢何为;
生民涂炭嗟何及,只恐天教壮志违。

院公又往下再看,墨迹琳琅,满壁都是,还记有某年月日大化字迹。因叱问店小二道:“你怎的早不说,这壁上的诗好似我家大官人亲笔字迹。”店小二道:“不敢相瞒,为因有一般农户要难为他,亏了我主人关照,现搬到家里去将息病体。才有个庄客来说你是他家都管,请你前去。我因往各房寻你,不想你在此看字。”院公因听了这话,喜之不尽,巴不得一步飞去。遂问明店主去住处,便向外走。只见有那日拦路为迎接里正的那一贼汉,外号叫地老鼠王小二的进前施礼,问自从哪里来幸会幸会,院公答个礼,说打从崔家堡奉令而来,为寻觅主人的。一边说话一心要往见大化,忙欲作辞,小二遮住道:“这可巧遇,同我且喝三杯去。”院公谢道:“不敢,请便。我去与官人见了面,回来奉陪。”小二强拦道:“我还有要紧话语。”遂挽住院公左膊,不为吃酒,进房坐下,拍案又唤叫店小二快打两角酒来,有什么按酒菜蔬尽管搬来,一总算帐。院公就望着日影叫不迭的苦,王小二道:“不要着忙。现闻有城里官军将王大官人夫人小姐都一齐掳去了,你得知么?”院公因这话吓的如晴天顶上打个霹雳,忙问怎说,官军都夙有纪律,哪至如此?王小二道:“你还不知,那里都监是我旧友,一个叫过街老鼠张三,一个叫青草蛇李四。那年因没得营生,专靠相国寺菜园吃饭,不想正遇着鲁智深去作住持。张三要会着大众戏弄他,不想被俺那鲁将军一跤颠入粪坑去。至后因林教头刺了配,他等要交结教头,好去与衙内说亲,也合是他等发迹,由此得宠,作了军官,现今都住在县里,尽日有妇女陪伴,好生快乐。你家夫人想也是容貌姣好,不然在县衙里住怎能夺去。”院公因听了这话,益形惶恐,满桌酒菜还哪里顾得看,急问着小二道:“如果是真,老朽与你先叩头。”说着便拜在地上,道:“千万搭救,老朽就不要性命也报大德。”小二挽起来道:“太言重了。小弟也皆因此事才请吃酒,俺奉有戴宗哥哥和毛江哥哥钧喻,现今李四也正来店里议事,院公要劝着王大官人降我梁山,事事都可以帮助。若其不肯,一字休提,小弟也不能为力。”院公急道:“救人如救火,这时若商议那事,岂不误事。”小二但笑道:“你去商议着看,能行则行,不成也别无方法。哥哥军令是言出法随的,请你再吃杯酒去。”遂满斟一大杯,又要劝菜。这时院公如身坐针毡一样,心如火灼,两眼发直,即立起身来谢道:“老朽就去,看有无成议时再来奉恳。”小二也说声专等,彼此作别。院公去往说大化,不在话下。

却说小二独自吃了酒,忽见有时迁来请,告说那李四来意,只为求降。据说有一笔富贵作为孝顺,方才已告于戴院长回山禀报,如能到手,果真是无穷富贵,只还有一件为难,小二道:“什么难事?”时迁道:“据说那安驾庄中有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