童子倚柳酣眠,主仆二人亦息柳下。移时童子苏矣,举目眈眈而视三缄曰:“尔主仆风尘扰攘,其为名乎,抑为利乎?”三缄曰:“名利非吾愿,所求者老子之大道耳。”童子曰:“老子何人,道为何道?”』缄曰:“老子者,道中之祖;大道者,元妙之道也。”童子曰:“大道即在人身,尔不自求,徒奔走风尘,其道安得?”三缄曰:“吾岂好为荣苦,特访求良友,以参考得失耳。”童子曰:“学道之人行敦五伦,五伦克尽,后清乃心,凝神聚气,养性为能。久久自得,何需乎人?吾恨野道专炼旁门,根本既失,乌得仙真,反造其恶,厌恶天心,何尔主仆仆仆风尘。快归梓里,静养门庭,心清欲寡,炼气归神。”三缄见其出言不俗,因叩之曰:“尔其学道者乎?”童子曰:“虽非学道人,常闻学道方。”三缄曰:“能谈大道,必有高师。尔为吾言,俾吾门墙得入,道果成日,亦尔功焉。”童子曰:“吾师非他,即老子也。”三缄曰:“尔师此时安在?”童子曰:“在天。”三缄曰:“尔下红尘何事?”童子曰:“昨日宫内走了青角板牛,师特命吾下凡收之。”三缄曰:“此牛而今投生何地?”童子曰:“板牛本意不愿投生,殊出南天,遍体牛毛被罡风吹去万万矣。”三缄曰:“牛毛吹去,牛身尚存,何害之有?”童子曰:“害了世人耳。”三缄曰:“胡为世害?”童子曰:“牛毛乱散,投生人世,凡得父母养育,不思报答,反加冻馁詈骂种种忤逆者,皆牛毛投生者也。不孝之人,不惟生非人类,且非物类,以毛比之,轻已甚矣。以牛毛比之,直轻之无可轻矣。师故命吾收回,以绝逆子逆媳于天下。”三缄曰:“今之不孝者,乃牛毛所化;古之不孝者,又属何物投生乎?”童子曰:“古之不孝者,系鸱鹗投生,一鸱鹗投生一人,古故见其少。今多不孝者,以一牛毛而生数牛毛,数牛毛而生百牛毛,百生千,千生万,生生不已,故盈天下皆不孝之人。
  忤逆而非牛毛生之,谅无如是之蠢,忤逆而以牛毛生之,乃有如是之众。”三缄曰:“如此,尔安能尽收耶?”童子曰:“但将老牛收转,以免复落其毛,将不孝无蔓延,久久自绝矣。”三缄方欲求彼带归天上,得老子指示入道之方。童子忽然两手相拍,霎时身生羽翼,化为仙鹤,直入云霄。三缄讶者久之,仍复前行。约有半月途程,得聚仙观而栖止焉。
  七窍归家已久,思念良朋,又着征鞭。时一寅回斗柄,桃红柳绿,幽雅宜人。七窍信步疾行,已不知途去几许。一日,行至锁阳山。山半有观曰“栖鹤”,因两足无力,遂于观内暂住数朝。闲暇无聊,下观玩赏,见一绿野平坦如毡,野中桑麻遍种,山花带笑,红白相兼。七窍不忍舍之,沿山游览。将近午刻,忽然烟生满地,片时之际,绿野无形,烟散以还,倏有一亭,挺立其间。七窍异,意欲度入,恐受妖噬;不入,其异不解。且前且却,已到亭下,举首瞻望,金字高悬,拾级而升,到顶视之,恍如半天之上。倚窗仰视,额只“绣云阁”三字耳。
  此阁又从七窍目中看出,将以诱之耳。七窍在此阁中徜徉自得,竟不问其谁为之主。游已倦矣,将欲下阁,闻阁下一人言曰:“昨日归家,未锁门户,倘被盗儿入阁偷窥,受斥难免矣。”七窍喜异其人入,与之相谈,殊意其人不入阁中,但以锁扃户而去。七窍心甚惊惶,推窗望之,其人已渺。未几,金乌西坠,玉兔东升,七窍无可如何,只得坐于阁内。
  时约更许,亭上有人言曰:“今宵月朗可爱,牛郎昨夜约下红尘,向此阁一游,不知可到否?”又一人曰:“仙子云游,各有其志,岂若吾二人常拍肩而游耶?”谈谈论论,竟由窗入。
  七窍见而欲避,二人笑曰:“既到此间,仙缘有份,何以避为?”七窍于是呆立二人之侧。二人询曰:“尔识吾乎?”七窍曰:“不识。”二人曰:“吾和合仙子也,常游是阁。尔貌吾亦熟睹,谅有仙骨者。尔道得乎?”七窍茫然。二仙曰:“尔道尔自得,毋坏道中诀;当年嫉妒心,不可长怀得。”七窍唯唯,跪求导以出路。二仙曰:“随吾下阁,何难之有?”言毕,推窗直下。七窍畏坠,尚痴立而望。二仙既去,山风微走,愈吹愈厉,一声震动,阁化乌有。待风定后,举目详视,仍在栖鹤观之山腰。
  归来,观中老道谓七窍曰:“君向何之?春将尽矣。”七窍遂辞老道向南而游。游至丸柏庄,遇一童子,问曰:“尔七窍耶?”七窍曰:“是矣。”童子曰:“前三日三缄到此,所访者君耳。惜乎已去三日,不可追矣。”七窍阻说,气逆成疾,又驾征车而归。






第八回 率野鬼石村排阵 遇柳精泥郭为神


  铜头鬼王自押入阴山,监幽使者日日防闲,恐彼暗逃,为村民害。鬼王见其监束严谨,心甚不悦,意欲脱此苦恼,奈数载内无隙可乘。适值上天考校三界神祗,加功赏爵,监幽使者命驾下锁鬼童儿,将鬼王黑索重加禁于深阴,三密三示,凡事周备,方驾云车往朝上皇。锁鬼童儿在阴禁外与拿鬼童子博奕为戏,鬼王乘隙扭锁,化成黑雾,直出禁门。二童闷绝片时,苏来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