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“身力甚疲,惜未命得厨人,设筵以陪老母。”珠莲曰:“妾已命彼办之,专候郎君归府。”七窍曰:“如是,速命厨人宴设内堂,以请老母。”内侍禀曰:“已设多时矣。”七窍喜曰:“夫人善揣吾情,快请老母入席。”丫结回禀曰:“老夫人业已就寝,嘱大人饮之。”七窍闻禀,又入母室请安。母曰:“吾儿近日劳心,可与吾媳同饮。饮毕早早安宿,不然,明晨上朝,又劳车驾。”七窍曰:“儿自知之,老母毋代儿忧,儿辞母出矣。”是时,珠莲亦候于门。七窍出室,珠莲随出。入席,殷懃劝饮。饮至半酣,珠莲假意问曰:“郎君入朝奏议政事,龙颜可欣喜否?”七窍曰:“承恩宠爱,无不言听计从。”珠莲曰:“国无游民,朝无幸位,圣贤言之矣。郎君政柄得传,何弗将世游民,概行除去?”七窍曰:“耕于野者为农,交易于市者为商为贾,胡有游民耶?”珠莲曰:“以妾言之,游民甚众,郎君特未之思耳。”七窍曰:“游民安在?”珠莲曰:“如天下之僧、道两种,非游民而何?”七窍曰:“儒、释、道教,不可偏废,自古已然。吾为何人,辄敢禁止?”珠莲曰:“真释、真道,原不可废。彼假释、道名号,以煽惑人心者,独不可禁乎?”七窍曰:“夫人之言固是。然彼为僧、道,未尝煽惑于民,民间亦无有为彼所惑而告及官长者,吾又如何禁之?”珠莲见言不入,恐七窍生怒,他日难以再提,乃佯言曰:“郎君见识极大,非妇女所能知也。但妾与郎君,前生缘结夫妇,今生同食同寝,可谓爱厚恩深。以妾之心,无刻不有郎君,不知郎君视妾为何若?”七窍曰:“吾视夫人,如赵氏连城,万金不易也。”珠莲曰:“君言如是重妾,妾受其意,殆有隔膜焉。”七窍曰:“如何?”珠莲曰:“世之夫妇,一德同心,有事则计较筹商,无言不吐。盖谓夫妇身虽分而为二,而其实则一也。妾见郎君有言不为妾告,将视妾如路人乎?抑视妾如仇人乎?”七窍曰:“吾有何言未语夫人耶?”珠莲曰:“郎君细思,待妾不啻朋友矣,亦知妾于郎君,一言一行,无不护卫。以妾靠郎君以终老,郎君亦靠妾产子以承宗支,是妾之靠郎君,无异于郎君之靠妾也。二人之言,何容隐秘?”七窍曰:“吾于夫人前,无言不道,究有何说未及告之?”珠莲曰:“郎君曾言紫霞真人尚多秘嘱,妾问数次,竟不一吐。不知汝为妾告,其为入道言也,妾得而习之;其为居官言也,妾亦得而与郎君记之,何秘而不宣乎?”七窍曰:“紫霞秘语,吾不必言。
  言恐夫人面颜发赤矣。”珠莲曰:“妾身生相府,闺门恪守,毫无失德,何者见鄙于紫霞?紫霞有言,必又颠倒是非也。此言不对妾吐,妾实不安!”言罢而泣。七窍曰:“夫人毋泣,吾将紫霞所说,为汝告之。”珠莲曰:“彼究何言乎?”七窍曰:“彼言吾之侍从如李赤等,皆属水妖;即夫人亦蚌女珠光魂附珠莲而生者。谓吾以堂堂仙子,甘为水妖迷弄,实属可鄙。
  如不早早看破,终必坠于饿鬼道中。”珠莲闻之,满面添红,谓七窍曰:“如紫霞言,郎君何以处妾?”七窍曰:“吾原未信,以夫人生自相府,岂有水族蚌女所能附其尸乎?”珠莲笑曰:“天地间从无此音净。”七窍亦笑曰:“有则有之,恐非汝也。”珠莲自此不复问及,而其恨于心者实甚焉。每逢七窍入部理政时,暗与蚌母二人约及赤鲤、毒龙、虾妖、老蛟商议阻道之策,未果。
  且说三缄在北海关收了花精,取了道号,师徒复住二日,然后离却此地,向前而行。行约旬余,来至一市,人烟辐辏,密若蜂房。市之周围,槐树甚多。问诸父老,以“槐市”对,盖因树取名也。三缄厌其烦琐,于此市右觅一阁曰“槐荫”,极宽敞亦极僻静,遂与徒众入阁居住。住至三日,见阁中老道仓皇奔走,步履不停。三缄询曰:“老道近日有何公干?如是仓皇?”老道曰:“道爷初到此间,不知敝地风俗。”三缄曰:“贵境风俗,应是淳良。”老道曰:“敝地有二恶人,姓金,一名如玉,一名如石,在此市内,虎视一切。每遇生辰,合市居民皆要厚礼相祝。如一不到,为彼查得,则私刑吊拷,且有丧及身家者。市人畏甚,群以槐市大王爷、二王爷称之。”三缄曰:“二人威名如此,有何法术?”老道曰:“有不服者,立就死亡,亦未见伊若何动作。”三缄曰:“彼必有邪术,致人于死。汝其仓皇若斯者何也?”老道曰:“明日系大王爷生期,凡此地僧道,俱要一体晋祝。今岁吾当领首,故于四处催收祝礼,明日送之府中。”三缄曰:“汝等送祝,可有筵席相待乎?”老道曰:“无之。惟祝仪不齐,罚则有耳。”三缄询罢,暗谓徒众曰:“是地膏腴万顷,人民殷富,不幸有此人魔,肆扰横行,亦是美中不足。”狐疑曰:“吾师胡弗除兹恶类,以安善良?”三缄曰:“彼虽极恶,于吾无犯,如何除耶?”狐疑曰:“彼不犯吾,吾去犯之。”三缄曰:“习道人毋管人闲。”言已,仍归静室。
  狐疑不服,商及金光道人,暗于诘朝出阁窥看,见市内馈送纷纷。狐疑上前,直夺仪礼。众人哗曰:“汝夺此祝仪,想不顾性命矣!”狐疑怒目言曰:“如有三头六臂者,叫他来狐老子手内来取祝礼,取得去方算好汉;不然,槐市王爷且让与狐老子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