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小童曰:“吾主仆途中遇雨,避身天地,偶尔门首暂为避之,尔即以盗视吾,何不情也!”老仆转怒为喜,曰:“不识公子主仆临此,言词误触,须高见焉。然天已傍晚,公子贵人宿此何堪,吾家主翁极贤,待吾禀知,自请入室止宿一宵。”小童曰:“如是承情多矣。”老仆入,未逾片刻,果一老叟扶杖而出,问罢里居名号,即请升堂。香茗献余,邀至西廊,设筵相待。酒罢,导入卧室,牀榻帐被,精华可爱。老翁语言三两,辟归寝所。
  三缄一人独坐榻中,不知小童又卧何处,身倦欲寝,突然帘钩响亮,一美携瓶而入,笑谓之曰:“吾父恐公子口焦思饮,特遣妾身送茗一瓯,与君解渴。”三缄俯首羞涩不答。美女曰:“公子何诚笃乃尔。妾家男儿无几,父遣妾携茗者,是心爱公子也。妾未羞而公子羞之,岂男子尚欲避女子耶?”三缄愈俯首不答。美人置瓶案上,坐榻而戏。戏未一刻,又入二美,并坐身侧,媚献百般,三缄心中毫不一动。三美无奈,搴帘出室。
  宅女曰:“此子至诚若是,将如之何?”么姑曰:“现形以毒,纵弗能盗精,亦必能噬其肉焉。”二女曰:“妙,妙。”遂转身进内各现丑形。紫霞默会得知,持麈化为丈八金身,六臂三头,吼声入室。三妖各持器械,相斗紫霞。紫霞以雷诀震之,三妖避之不及,同丧于此。紫霞去,三缄苏转,举目一视,铜钲挂树,大第茫然,主仆二人同卧老松树下。三缄呼仆,仆醒,见无大第,诧异不已,遂禀三缄曰:“公子远游,为访良友,然天下良友多矣,何必定在七窍?况异地又多妖属,倘被吞噬,主公主母畴奉百年?以仆思之,不若仍返里闾缓缓访寻,未为晚也。”三缄以昨夜遇妖故,心犹恐惧,即依小童所说,向梓里而归。
  七窍因访三缄,亦作长途之客,遇名山则登山观望,遇古剎则居剎流连,行无定方,止无定所,已不知几经日月。时至檐飞冬雪,山外梅开。仆曰:“冬尽腊来,岁将除矣,公子不归,主母在家必倚闾而望。徒以一友之故而抛弃老母,孝于何有乎?况读书士子,无友不可以交,何必听疯道一言,奔走风尘,受尽雪夜霜天之苦,试心扪午夜,恐为公子所不取耳。”七窍曰:“仆言金玉,吾深德之。但历除夕,尚有月余,再向山北一游,或得幸遇良朋,亦未可卜。”仆曰:“游更远矣,归期何时?”七窍曰:“准以冬尽为度。”仆曰:“公子毋以遨游之乐,而流连不返也。”七窍曰:“吾言不逛,尔可随吾向北山而投焉。”仆诺。七窍策马前征,游到山北,宿于旅舍,暂止征车。
  山北之西,有一巨潭,潭内一猿,能飞行半空,千里程途,顷刻可至。凡有来潭捕鱼者,必先祝告,然后敢下网罟;不然,则波兴浪起,多丧潭中。此猿之名,渔人无不知之。潭上崖列如屏,中有老狐,修道千载,能知未来过去。一日,猿游潭外,老狐见而言曰:“近日山北有仙子来游,宅女三妖欲盗其精,而皆死于紫霞手内。吾甚不服,以其视吾妖部如草芥也。”猿曰:“如何报之?”狐曰:“紫霞命虚无子投生阐道,常有仙真护卫,毒之甚难。今来游此地者,亦紫霞门徒虚心子所化,但彼心中不服虚无子负此大任,其临凡者原欲坏道而来也。吾与尔可先将虚心子迷弄,以使彼为坏道倡。”猿曰:“如何?”狐曰:“彼妻能守闺门正道,夫妇居室,毫无媚态,彼常以不情呼之。”言甫及此,猿曰:“是妇正大如斯,又将何以为迷弄为法?”狐曰:“尔性多淫,暗入彼宅,将此妇吞却,像形化之。待彼归来,迷以酒色,则他日坏道,不患无人。”猿曰:“如是,一则盗彼元阳,以助成功之务,一则竦彼坏道,以复三妖之仇。”狐曰:“事不宜迟,虚心子刻日将归,可先设罗网以待。”猿曰:“吾去,此潭谁人摄守?”狐曰:“吾自代尔兼摄焉。”猿闻此言,与狐别去。是夜不情卧榻,猿毙而吞,仍化其形,家人无有知者。
  七窍来至山北访寻三缄不遇,残冬已将过矣,又被仆人催促,只得扬鞭策马,向桑梓而遄征。路由白翠山边,一道长唱偈前来,见七窍而揖之。七窍下马回拜,与老道并坐松下。老道曰:“于今归里,妻可弃黜。”七窍曰:“夫妇居乎五伦,况又娶之老母,焉敢轻弃?”老道曰:“如不弃之,必为子迷。”七窍曰:“吾妻绝无媚色,吾常呼为不情,真巾帼丈夫,女中君子也。何以黜也?”老道曰:“不情者前日之态,不情而反以多情者,不意之遭。子得多情,岂不为多情误乎?”七窍曰:“老道劝人黜妻,正所谓不情矣。劝人弗黜,而剌剌不休,不情也,而又多情矣。”老道曰:“其中妙理,子不能识,然吾不忍见于迷于不情,赐尔符篆一道,佩而归家,自有感应。但恐长舌迷子将符焚之,则坠其术,无可救药矣。”言罢,飘然竟去。七窍收得符篆,佩身而行。路过芒山,山有老獐,亦知七窍为仙子所化,欲噬其脐以补精,欲吞其髓以凝神,故见七窍,潜于山麓。七窍乘马至此,獐精方欲举口,忽现金光万道,畏而他逃。七窍尚未知觉,仆人见之,谓七窍曰:“山麓黑气一团,直扑公子,公子身侧金光突现而黑气消散,不知何为?”七窍曰:“恐尔目昏,误为见耳。”仆以为然。
  行约旬余,已抵闾里。老母喜甚,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