吾乃潭中老龙也,敢请仙官临窗,有言相告。”三缄起,推开窗棂,果见一白发老人恭身立于楼外。三缄曰:“汝属映月潭之老龙,不在潭内管理水族,来此胡为?”老龙曰:“吾居是潭千有余载,不获飞升天府,皆由度脱无人。闻得仙官阐道天下,久欲晤之不得,兹幸来此,吾应有缘也。恳祈仙官指示,若何方克飞升?”三缄曰:“上天原爱大德,造德深者可以飞升。皇天无亲,惟德是辅。
  汝在潭中管理水族,毋许肆行扰害,即合天地好生之心,加以汝躬护国佑民,即属造德。久久如是,上天下诏,准封仙品,飞升不难矣。”老龙曰:“承仙官指点,如得飞升他日,感戴不忘。但吾甚羡仙官,欲请到潭一游,仙官可赐步否?”三缄曰:“汝潭水深莫测,吾乌能至之?”老龙曰:“吾有避水宝绂,自能入之不溺也。”三缄欲睹其异,遂诺所请,梯窗而出。
  老龙导入潭中,果然水如琉璃,不湿衣履。行未数武,宫殿在望,老龙迓入,设筵待之。筵毕,老龙曰:“兹蒙指示,聊设薄筵,仙官如闲,且请宽住几日。”三缄致谢曰:“吾归里念切,不能久住,辞之速行。”老龙送出潭来,依依不舍。三缄曰:“后晤有期,汝可归矣。”老龙曰:“仙官辱临敝宫,无可为赠,惟此宝绂敬赠仙官,仙官收存,久必有用。”三缄接绂在手,缓缓归阁,红日已挂树梢。狐疑、紫光迎入询曰:“吾师何往?”三缄以老龙见招语之。狐疑曰:“韶光荏苒,秋去冬来,师归里闾,正其时矣。”三缄于是离阁而归。
  一路之上,冷风刺骨,雨雪霏霏,师徒冒雪前行,苦为泥途所阻。三缄曰:“泥泞难进,不若寻一寺观,暂住征鞭,以待晴日高悬,再归未晚。”狐疑曰:“师与道弟缓行步履,待吾往访前途。”三缄曰:“汝速去寻访,访得即来报之。”狐疑暗乘风车,空中四顾,近地一带观剎毫无,惟大道东偏,茂林高耸。将车按下,踱入林内,乃村庄也,草舍柴扉,隐然在目。狐疑竟到门下,呼主声声,内一老叟伛偻而出曰:“何人呼吾?”狐疑曰:“远方行人遇雪难进,兼之天色将暝,无地可投,特踵贵庄求宿一夕。”老叟曰:“谁人不出户庭,借宿一夕何妨。但茅舍竹篱,恐非驻驾所耳。”狐疑曰:“老叟见容,即是莫大功德矣,安望其它。”老叟曰:“汝一人乎,还有同侣耶?”狐疑曰:“尚有二人在途候之。”老叟曰:“雪风透骨,久候殊难,急去请彼偕来,老躯辟门以待。”狐疑退,仍驾风车,凌空望之,见师已历此不远,忙忙坠下,导至叟宅。
  老叟迎入,烹茗煮黍以款。师徒食已,老叟曰:“观汝师徒皆属有道之人,不识于风雪中要向何往?”三缄曰:“远游日久,思欲一归桑梓耳。”老叟曰:“汝家有椿萱乎?”三缄曰:“已辞世矣。”“有后嗣乎?”三缄曰:“螟蛉之子已婚配矣。”老叟曰:“离家远出,睹雨雪而添愁者人人有之。”三缄曰:“老叟安享田园,以娱晚景,较世上奔劳之客,不啻天渊。”老叟曰:“老拙无才,碌碌庸庸,只以耕田为业,门外事故一毫莫知,暗自思之,真抱愧不少。”三缄曰:“是何言也,岂未闻人能安份,一世清闲乐自然乎?”老叟曰:“一世清闲,固属得安本份,然吾有一事,甚不满乎人意焉。”三缄曰:“天地之大,尚有缺陷,何况乎人!”老叟曰:“天地有何缺陷?”三缄曰:“天不满东南,天之缺也;地不满西北,地之缺也。”老叟曰:“天地之缺,天地若不忧其缺。吾人之缺,则欲不忧而不能。”三缄曰:“如何?”老叟曰:“吾躬今岁七十有三,膝下一子染疾在榻,一切极贵药饵,吾所不辞,殊累月经年,总不能起。有子如此,亦如无矣,岂非不满人意乎?”三缄曰:“汝子何疾?”老叟曰:“全身软弱,寸步不行。”三缄曰:“恐孽病耳,待吾一观。”老叟欣然,当将三缄导入子之寝所。三缄遍视,别无所见,惟鱼鳞禽兽纷纷不一,绕榻悲啼。视已言曰:“汝子猎好山水耶?”老叟曰:“罗水族,罹山禽,所得极多。吾家食足衣丰,皆由此而至也。”三缄曰:“伤生太众,孽结于斯。汝子能改过自新,永不为山水之猎,自然起榻无疾矣。”其子在榻泣曰:“今得高人指点,父速与儿焚香告天,自兹已后,不惟牲禽弗丧,而且买物释放,以赎前衍。”三缄曰:“汝既能存此心,吾将汝体抚摩一遍,汝自能行。”老叟闻之,代子告天后,请三缄近榻为之抚摩。果于诘朝其疾忽瘳,行动如昔。家人同喜,厚设肴馔,以款师徒。
  留住二日,天色开霁,师徒告辞老叟,向故里而归。
  又行三里途程,来至一江,江水汪洋,波翻白练,师徒至此,舟楫全无。三缄问狐疑曰:“是江横隔,如何能过耶?”狐疑曰:“暂在江岸歇息片时,谅有舟楫前来,师徒过渡。”三缄曰:“且待行人问之,看有别途可归桑梓否。”待之已久,忽有宿云渡外宿云山中洞内一鹿,修数百年道行不能飞升,无事乘风空中四顾,瞥见清气一缕在宿云渡下或降或升。老鹿知有仙子临凡,直到其间视之,见三人挺立岸上。老鹿暗计:“既属仙子,胡以中有一妖部,一凡胎乎?吾欲向前指以过渡之地,奈彼换胎入世,尚待琢磨躯壳,造功以成;欲不指之,彼又待渡甚切。”踌躇片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