宝玉问:“是多少字?”探春道:“这可不记得!”李纨说:“拿词谱一看就知道了。”宝钗教小丫头去告诉莺儿,把词谱第二套拿来,回头问:“客走了吗?”玉钏说:“客刚走,璜大奶奶就来了。此刻珍大奶奶、琏二奶奶都在上头呢。我还忘了一件事,告诉你们,众位不必过去,晚饭就在这边吃罢。”湘云递给他两个莲蓬说:“你走着吃罢。”玉钏说:“我见紫菱洲很好的菱角,为什么不采些来?”李纨道:“你就带个信叫他们采些送来。”玉钏去了。
  见莺儿送了词谱来,打开同看,是八十二个字。宝玉问“那位起句?”宝钗道:“谁出主意谁起。”侍书早把笔砚笺纸摆好。宝玉拿起笔来。说:“我写。”先在纸上写了《调寄爪茉莉·即景联句》。探春便念道:
  雨过荷香,更添些况味。
  宝琴接道:
  微风动,
  刚要往下念,湘云忙念道:
  闹红轻坠,翻翻翠扇。
  宝钗笑道:“好个‘闹红轻坠’,这可不让你了!”便接过笔来写道:
  看不定,琼珠破碎。
  忽听远远蝉鸣,探春笑道:“现成的来了。”念道:是何处断续蝉声?
  宝琴笑道:“你既问我,只好告诉你。”便念道:绿杨外,残照里。
  宝钗道:“这过变的地方,可别脱了节。”李纨道:“吃点东西再作,别像那年芦雪亭联句,不是作诗,倒像拚命似的。”湘云正倚着栏杆,剥莲子往水里掷皮儿,把那芦梢上的蜻蜒惊起。他便一言不发,走过来就写道:
  蜻蜓款款立芦梢,弄双翅。
  写完,仍旧剥莲子。众人笑问:“你为什么慢条斯礼的?”湘云笑道:“快了,又说拚命似的;慢了,又有不是。”只见探春走过来写道:
  临水阁,画栏同倚。
  宝琴正擎着个玻璃盏,说:“三姐姐写罢。”念道:持觞索句。
  宝玉问道:“许我献丑不许?”众人道:“正要领教呢!”宝玉便来接笔,探春道:“你念罢,我写。”宝玉念道:片云生,催诗意。
  众人笑道:“这可牵强。”宝玉道:“我说的是真景,你们看西南上又涌上来了。”忽然一阵微风吹过些声音来,大家细细听去,是“花儿鲜,叶儿鲜,菱角虽好,刺儿尖!”宝玉道:“妙极,他帮了我了。三妹妹写上!”念道:向晚来,听隔岸菱歌起,
  宝钗道:“荷苦七拚八凑的,真可是填词了。”正在说笑,只听满池扑拉之声,飞起几只鹭鸶。宝钗道:“就用他收了罢。”向探春手里接过笔来。写道:
  有鸥鹭,莲叶底。
  宝玉道:“这也未必不是凑的罢,你说我的不好,你就改改,这位蘅芜君我真惹不起。”湘云问道:“二哥哥如今还怕宝姐姐么?”宝玉笑道:“如今更怕了。”说的大家哄堂大笑,连地下伺候的丫头、婆子都笑了。宝钗把脸一红,刚要回言,见平儿笑嘻嘻的拿着一枝并蒂莲花进来,众人让坐,婆子斟了一杯酒。平儿向李纨道:“有人给你们阿哥提亲呢。”要知亲事谁家,且听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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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第十五回 聘淑媛贾兰受室 喜乘龙巧姐于归

  话说众人正然说笑,见平儿拿着并蒂莲花进来,众人忙让吃酒。平儿坐下,对李纨道:“有人给你们阿哥提亲呢。”宝玉先问:“谁来说的,什么人家?”平儿道:“才璜大奶奶来说的,一个外任官,家里很财主。姑娘十六岁,长的很好,知书识字,活计也好。太太问他:‘姓什么?作什么官?’他说:‘也不知是知府是知州,新打外头回来的。提起来,横竖老爷知道。’太太说:‘不知是谁,老爷焉能知道呢?’他说:‘我先和太太说了,再打听去。’”探春道:“直不用理他,此刻走了没有?”平儿道:“上头说了会子话儿,就瞧三奶奶和他干妈去了。”探春问:“谁是他干妈?”宝钗道:“他和玉钏是把子,还给老白妈作了鞋脚,认干妈。”湘云问道:“老白妈不是太太那边的针线头儿吗?”宝钗道:“可不是!”李纨问宝钗:“你怎么知道的这么细,连送鞋脚都知道。”宝钗道:“我们屋里浆洗上的老秦,是玉钏儿的姨儿,所以知道。”平儿道:“其实玉钏很不待见他,皆因太太喜欢,乐得大家取合儿。”宝玉道:“他那个令侄也和他似的,说话有头无尾。”平儿笑道:“那可怎么作买卖?”宝钗道:“不用管他,很好的西瓜,你吃罢!”婆子们挖上几碗西瓜来。正吃着,见平儿屋里小丫头喜儿来说:“二爷请奶奶呢。”平儿问:“什么事?”丫头说:“不知要什么,丰姑娘找不着,教请奶奶来了。”李纨道:“快去罢,别像那东西似的,连你也丢了,你们二爷更着急了。”平儿笑着站起身来,回头向宝钗道:“西瓜没吃够,寻给两个,拿了家去吃。”宝钗笑道:“我早就给巧姑娘和苓儿送过西瓜、李子去了,你家去和孩子们抢着吃罢。”平儿笑着去了。湘云道:“这位琏二嫂,真是袭了凤姐姐的职了,颇像他的样子。”宝琴道:不但诙谐谈笑,连那一切举止竟无一不肖。”探春摇着头道:“苦论居心,两个人差多了。”
  宝玉道: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