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进去看看脉息。”贾政道:“原来贵县善岐黄之术呢。”知县道:“岂敢。”说着进了房舱,见宝玉脸朝外睡着,此时脸上已有些血色了。知县道:“不要惊动。”遂在床前一个小杌子上坐下看脉,看了一会,出来对贾政道:“病是退了大半,须把病根除了才好。”贾政道:“愚父子何以报答盛德?”说着又作了个揖,便要留饭。知县告辞道:“还赶晚堂审案呢。”又嘱咐道:“他不要吃不可强吃,明日再送两丸药来,须把邪物泻净,那就痊愈了。”说罢,告辞上轿去了。
  贾政送了知县,回进后舱。见宝玉仍然睡着,贾政便在对面坐了,呆呆的看他。只见宝玉翻身醒来,此时心中已经明白,瞧见父亲,慌忙跳下床来,抱着父亲的腿,放声痛哭。贾政道:
  “我的儿,几乎把为父的坑死!”便也哭起来了。进来两个有体面的老家人劝住贾政,问宝玉此刻觉怎么样?宝玉道:“觉着很饿。”贾政命人伺候他吃饭已毕,又问他:“到底是怎么就跟了他们出来?”宝玉道:“那天同侄儿出场,走到龙门口,人多一挤,就不见兰儿。我想着他必是在下处等我。刚走了几步,就遇见那回送玉的和尚,说:‘他们都坐车回去了,我送二爷回府罢。’说着,又过来个道士,在我身上拍了一下,就胡涂了。后来也有明白的时候,也有胡涂的时候,只是说不出话来,也不知走的是些什么地方。今早一阵明白,看见船上的旗字,又瞧见五福儿在后艄上,就知道是父亲的船,我赶忙跳了上来,就又胡涂了。”说着,夜已深了,父子安息。次日一早,知县就差人送了药来,又打听宝玉的光景,又说请大人耽搁几天听听这案再起身。贾政赏了来人,只得在此听信。便写了一封家信,就派鲍喜上岸,雇了个包程骡子,赶紧回家报信不提。
  且说武进县将妖人过了一堂,十分狡展。第二堂,用了大刑,才吐实情。因同党中有个妖妇马道婆,是宝玉的干妈。因马道婆的引情,认识贾府。后来马道婆用餍魇法害宝玉,又教他们去解救。马道婆又把宝玉的玉偷了出来,教他们送去,故作神奇,无非为骗贾府的银钱。又究出那年把锦衣府赵大人的公子拐去,用邪术闭了心壳,假作罗汉降凡,到处惑众敛钱。
  没一年的光景,就把个少年公子折磨死了。所以那日在举场,遇见宝玉只身在那里发怔,他们就照赵公子的例办理,不想天网恢恢,遇着他父亲的船。罪无可辞,知县审明口供,当堂画供,作了文书,详了制台。因这宝玉是新科举人,又是国戚,曾奉谕旨寻找的人,所以连忙具折奏闻。马道婆另案业经绞了,无庸议。便请了王命,派了四个刽子,把这两位神仙送到太虚幻境去了。
  这里知县差人把案底送与贾政看了,贾政父子才知全是马道婆一人兴妖,十分感激甄知县。自己到武进县谢过知县,即日开船趱行。此刻已是初冬,河面渐渐冻了。不知贾大人如何到京,且听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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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第二回 蒋玉函完璧归赵 花袭人破镜重圆

  话说蒋玉函这日娶袭人过门,见他愁生粉靥,泪洒秋波,断不肯俯就。那姑爷原是极能柔情曲意的,所以也就不肯相强了。到了第二天,开箱看见那条猩红汗巾,忽然又想起那年行酒令儿,听见说袭人姓花,便知是宝玉的通房了。想宝玉待他的情意,倒觉不好意思,故意的拿了那条汗巾问袭人道:“这是买的呀,还是人送的呢?”那袭人见了这汗巾,更加伤心,并不回言,惟有痛哭而已。蒋玉函原是戏旦出身,那些风月场中是他熟悉的,也就不肯细问了。便道:“当初二爷待我的恩情,想来姑娘也知道罢。如今也不用伤心了,我自有个道理。”说罢,便叫小丫头告诉外头套车;又叫老张妈来,说:“你好好的伺候花姑娘。”说罢,换了衣裳出门去了。这老张不知就里,自然是泡香茶,摆点心,不必细说。
  且说花自芳自送亲回来,便与他女人商量给姑娘送吃食,接回门。正自张罗,忽听外头叫门,便叫他女儿蕊儿出去瞧。
  这孩子跑出去,隔着门缝儿看见,便嚷道:“爹呀,新姑爷来了!”花自芳听了一怔说:“他这会子作么来呢?”他女人说:“想是他们南边的规矩,谢亲来了。”花自芳听了,便抓了顶帽子出去迎接。开了门,见那蒋玉函戴着项熏貂的帽子,穿着酱色洋绉面大毛皮袄,翻穿着猞猁狲的马褂。见他这个打扮,不像谢亲的样儿,竟不知是那葫芦药。彼此作揖,让到房里。
  他女人也见了,倒了茶坐下。花自芳便说:“老妹丈,这么早来有何见教呢?”蒋玉函说:“小弟此来,是为令妹的事情。自昨日进门,水米未沾唇,直哭到如今。当初媒人原说是老太太房里的,如今才知道是在宝二爷那边的。小弟也曾受过二爷的恩惠。我虽是生意行中的人,这点良心是不敢昧的。”花自芳听了这话,半天才说道:“依老妹丈怎么样呢?”蒋玉函笑道:“花大哥以后不可如此称呼!依小弟说,就劳尊嫂去将令妹接回。或是在家等候宝二爷的信息,或是仍回府去。那时节又全了令妹的志,又尽了小弟的心。岂不是两全其美呢?”那花家的便接言道:“这话不是那么说,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