闲。那天皇上想起南上两齐翰林,天天皆须入直,住得远的未免劳顿,加恩将一所澄心园赏给他们分住。

  贾蕙分的是竹香斋,那里竹子最多,门外就是荷池。水花风叶,迎爽招凉,是个消夏的好去处。自己看着小厮们收拾裱糊了,便搬了进去。那些翰林都是酸溜溜的,聚在一起,都要做做诗,评评画,有时还凑了宴会,比住在海淀却有趣多了。转眼到了端节,前一天,贾蕙要到城里去拜几家师门,忙往海淀告知贾兰。贾兰也有几家要拜,带着回家看看,就便一路进城。此时骄阳已盛,虽有柳荫遮蔽,车上还有遮沿旁帐,也是挥扇不止。进了城先至家中见过李纨、宝钗,说了一回闲话,无非问问西山、海淀两处情形,谈些近来家务。

  午饭后便出去拜客,先拜了两家,都没见着,随后便到吴中堂住宅,原来贾兰的座师吴尚书已由礼部尚书升任协办大学士,所以改了称呼。到吴宅门前,贾兰、贾蕙都下了车,跟班小厮拿了名片,到节敬门向门房喊一声回事,就有一个须发苍白的老家人接过去,一见贾兰、贾蕙都是熟识的,笑道:“二位贾大人这么忙,还亲自来拜师。”忙即进去禀报,吴中堂即命快请。兰蕙二人随着他进了二门,院内搭着大天棚,厅房内窗糊碧娟,收拾得也很清雅。

  贾蕙见墙上挂着陆探微的夏山晴翠图,杨廉夫写的:“人与佳节会,我爱夏日长。”五言行草对联,俱是精品。正在细看,吴中堂已从后院出来,忙即同贾兰下拜。吴中堂还了半礼,起来让坐。贾兰等因是门生,不敢坐实,只往靠墙一排椅子上坐下,老家人送上茶来,吴中堂先问贾政好。贾兰等站起答道:“托老师的福,家祖倒比先康健。又道;”门生这一向总没空进城,许久没到教师这里请安,实在抱疚得很。”吴中堂道:“贤契政务繁劳,咱们多年世交,何必拘这行迹,今天本要挡驾的,也因多时未见,借此谈谈。二世兄也住在海淀么?”

  贾蕙道:“门生先也住在家兄一起,新近蒙上头恩典,赏了澄心园,和书房同人分住,才搬去不久。老师近来福体都好吧?”吴中堂道:“这些时虽少病,可也颇增衰态,谁能都象令祖中堂,山居颐养,继起有之,那才是全福呢。”接着又问西山别墅的布置,以及山居何人侍奉。

  贾兰—一回答,吴中堂又对贾惠道:“近来令堂遍处施药,救了不少的人,本京居民说起来都感激得了不得,这真是大经济,大慈悲,在闺阁中更难得了。”贾蕙道:“家母本意是要医药并施,无奈良医难得,只可先从施药办起。”吴中堂道:“还是施药把稳,从前京城里设过官医局,也是一位殿元公办的,倒没有多少成效。”又对贾兰道:“令堂得过族表没有?”贾兰道:“门生早已在心,还没得办,照例是要同乡官具呈,又要行查本籍,舍间虽是金陵籍贯,好几代都住在京里,家乡倒没人接洽,因此就耽搁下了。”

  吴中堂道:“何必要同乡官呢?愚兄也算是同乡就任礼臣,理宜表扬懿德,挟植风教,拙见想把二位太夫人的事一并具折上闻,候主上的恩旨。”贾兰道:“教师如此成全,门生弟兄永世感德。”贾蕙道:“深蒙教师高义,门生刻意铭心,何以为报?只是还有了下情,门生弟兄并未分产,这番施药虽是家母一手办的,也时常和婶母商议,得了许多指导,教师若具折时,须得并述,方合事实,还求垂察。”吴中堂道:“既事实如此,当然并叙。就请贤昆玉代具奏稿如何?”贾兰、贾蕙都道:“这个门生怎敢。”老家人又拿着别人名帖上来,兰蕙二人忙站起磕头道谢,便与辞而退。那天又拜了几家,顶着太阳便匆忙出城去了。

  次日正是端阳,圣驾幸涵虚榭观龙舟,赐贵近诸臣传宴。贾兰、贾蕙都在与宴之列,荣宁两府却因在家人少,一无举动。李纨、宝钗都要到西山别墅拜节,湘云也要去,便和纨、钗同车,趁着晚凉,分外气爽,到别墅天尚未午。遇见绣凤说道:“太太和三姑奶奶、珍大奶奶都在院里看花呢。”

  原来山地较寒,直至五月,牡丹还没有开尽。尤氏因贾政移居那几天,她正在病中,没得亲自来送,这两天病刚好了,趁着节下,来打个花胡哨儿,描补描补。在路上因探春车慢,刚正赶上,此时正在王夫人上房院里,李纨等上前,一一请安见礼。尤氏道:“我算着到这里大家都见得着,就没和你们约会,这一向常患病,小孙子也病了几天,哪里也没去,今儿还是头一回出门呢。”探春道:“你那小孙子也太宝贝了,吃东西都有一定的时候,天气凉了、热了都不叫出去,哪有这么操心。我看小孩子还是随便点倒好。”李纨道:“大哥哥在任上都好么?有信来没有?”

  尤氏道:“他是懒得写信的,蓉儿带回来的口信,说是身子很好,地也平静。今年三月里,迎神赛会,做得很热闹。这是多少年没有举行的,可惜咱们没得去看。”宝钗道:“珍大嫂子,你前天打发人来寻药,是给谁吃的?”尤氏道:“那是小厮们要的,外头说起贾状元老太太的药比神方还灵,你这名气算传出去了。”探春道:“这个名气比从前外头编的什么吃不穷用不穷,算来总是一场空,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