溪流,春燕、五儿跟着晴雯、芳官踏水而过,陡觉身陷水中,扎挣不出,正在着急,宝玉拉了她们一把,惝恍间已在平地。又走了一会儿,便至太虚幻境。春燕见又是牌坊又是宫门,笑道:“这是什么地方?”有这么大庙。”芳官笑道:“亏你还开还开过眼呢,见了牌坊就是庙。告诉你罢,这就算到了。”晴雯指前面另一座宫门道:“那就是赤霞宫。”五儿道:“二爷在这里是什么分儿?住的都是宫殿。”

  芳官笑道:“你问那些做什么?”一路走著,已至工字院。宝玉问侍女们,知道黛玉已回留春院去,便领著她们入园,来见黛玉,黛玉笑道:“你又弄这玄虚,也不知会宝姐姐一声,只怕要带累她做瘪子呢。”宝玉笑道:“管她呢,若急了会来找咱们的。”芳官提着鹦哥给黛玉看,说道:“这是春燕想著,给奶奶带来的。”那鹦哥见了黛玉,便叫道:“姑娘回来了!姑娘回来了!”

  一会子又念起葬花诗来,黛玉调弄一番,吩咐挂在抱厦上。又道:“怪可怜的,紫鹃好生喂它,记著给它洗洗澡。”晴雯道:“春燕、五儿来了,请奶奶的示,派她们在那一处呢。”黛玉道:“蘅香院那里人少,把她们交给麝月罢。”晴雯答应下来,见春燕,五儿衣裳都湿了,先带至西屋,将自己旧衣取出,给她们换。五儿穿了,刚好合身。春燕却嫌尺寸较大,另将紫鹃旧衣借给她,方才合适。从此春燕、五儿便在蘅香院和麝月、四儿同住。春燕跟她妈本来不大对劲,到此并不想家,柳五儿倒时常想念母亲,悄自弹泪。麝月安慰她道:“你若想家,这里时常有人去,只管跟他们回去瞧瞧。就是你妈想你,也能够到这里来的。”五儿道:“这是真的么?”麝月道:“谁还骗你。”

  五儿听了,方才将心放下,这一天晚上,黛玉在贾母处久坐未回,宝玉无聊,便同晴雯来蘅香院,刚好芳官、藕官也在这里,大家说笑玩罢。麝月笑向柳五儿道:“我听紫鹃说,那年二爷要做和尚,不大理你,把你急得了不得,和紫鹃说了许多心腹话,这么大的丫头,也不害臊。”五儿道:“这有什么害臊的,反正我是一条心,决没有三心两意,不象那春燕背地里和她妈说盼望着二爷把她们都放了出去,到真个撵了,又苦苦地想着回来,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呢?”“春燕道:“那是顺着我妈的心眼说的,好哄她老人家喜欢,哪里做得准。”芳官笑道:“你到底打错主意啦,那庆儿跟着珍大爷也保了官儿,你若嫁了他,不就是一位官太太么?比这么着强多了。”

  春燕又羞又急,说道:“你才嫁给什么钟儿、磬儿呢。”一面抢上去,将芳官扭住,按在炕上,尽着胳肢,芳官素来最怕痒,笑得急了,骂道:“浪蹄子,你再这么闹,我把你妈叫来,狠狠地打你。”宝玉偏护芳官,又赶上来胳肢春燕。

  正闹着,紫鹃慌忙跑来道:“宝二奶奶来了!还带着两个婆子,此刻都在留春院,姑娘请二爷快去呢。”宝玉瞅着春燕、五儿道:“一定是你们俩的妈来了,你们也跟着我来罢。”芳官道:“我也瞧瞧我干妈去。人说打是疼骂是爱,我还忘不了她疼我的好处。”三个人便同紫鹃往留春院,紫鹃领春燕、五儿往西屋去见她妈,芳官也同着过去。宝玉自往黛玉房中,一见宝钗,忙道:“姐姐受累了,这时候赶了来。”

  宝钗不禁粉面含嗔,道:“我愿意么?这是谁抬举我的?我且问你,这两个都是我替你要回来的,有什么偷着掖着瞒人的事?你要带她们来,也告诉我一声,好有个应付。谁还不叫你带来么?如今被这婆子讹住了,哭吵着不依,把我搅得一点主意也没有。若不是三丫头仗着五营压服她们,还许闹人命官司呢,可不成了笑话?!”宝玉笑道:“芳官直央及我,要把她们带了来,还说姐姐当面应许她的,我一时想不到,没有和姐姐接头,以至叫姐姐着急受累,都是我的罪过,我给你赔个不是罢。”

  说着对宝钗深深一揖,宝钗道:“那算得什么?”宝玉笑道:“这个不算,等一会儿我来一个肉袒牵羊,好不好?”宝钗还是绷着脸,说道:“你这些话只好哄妹妹,我不听那一套!”宝玉笑道:“难道必得叫我下跪不成?太大了。”说着便走到宝钗身旁,悄悄地说道:“姐姐真要我下跪么?也叫人看着笑话。”宝钗一笑,方算把怒气平了。黛玉瞅着宝玉笑道:“我今儿知道你了,敢则专门欺软怕硬,往后瞧着罢!”宝玉向她做了一个鬼脸。宝钗道:“妹妹,你看那春燕、五儿跟她妈如何说法。”

  黛玉道:“她们俩到了这里,天天和芳官、四儿一把子,嘻嘻哈哈,玩笑疯闹,有多么乐,难道还想家去?柳嫂子也是明白人,春燕他妈虽湖涂,搁不住春燕三两句话,也就打发回去了。”宝钗道:“依你这么说,就没有事啦。”黛玉道:“可有一层,春燕的妈又老又穷,你答应给她一口闲饭吃,养她到老,就没有别的想头了。三丫头善于用威,咱们恩威并用才是。”宝钗道:“那老婆子也可怜,这么许她也是应该的,究竟人家一个女儿在这里呢。”宝玉道:“姐姐你见了老太太没有?”

  宝钗道:“还没顾得上去呢。妹妹,咱们同去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