坚,只得应允。那天王妃回去,将面谈各节回复了北静王。北静王见表中措词婉切,书法秀美,也甚为佩服。次日入朝面圣,奏明前后接洽情形,随即将表章呈进。皇上披阅一番,不免叹息道:“此女才品俱在贤德贵妃之上,既她皈依净业,朕亦不夺其志。”当下降旨赏给贞慧真人法号,并颁给释藏全部,俾资持诵。这道旨意下来,朝野上下无不仰诵圣德。

  贾政照例入朝谢恩,王夫人听了,倒觉得好笑道:“咱们家单出真人,男的也是真人,女的也是真人,出家的也是真人,在家的也是真人,不知是什么风水?”丫环们听得都笑了。探春此次归宁,本为在园子里疏散疏散,却因惜春之事也忙了好两天,此时才算一块砖头落了地了。想起上已降临,便和宝钗、湘云商量,要约宝琴、岫烟及纹、绮姐妹同来一聚。不料宝琴有事不能来,李绮又因怀妊不便坐车,只得作罢。上已那天,湘云约了宝钗、探春在凹晶馆逛了一回,又同至紫菱洲、藕香榭一带走走,也算应了湔裙佳节。

  过了两天,天气渐渐暖了,湘云至探春处闲谈。探春道:“你总怪我不肯回来,我这回来了,满抵着痛痛快快地玩两天,哪知也凑不起来。”湘云道:“世间事必得怎么样才乐,做不到那样便不乐了?要随时随地找乐才好。横竖玩的事,又何必要多少人呢?”探春道:“前儿到稻香村,看那杏花已开得快残了,沁芳桥边鸾枝丁香倒开得正好,只没见海棠,咱们到怡红院去看看吧。”湘云正要答言,只见秋纹走来说道:“二奶奶请二位姑奶奶就去,有红毛国美人在我们那里候着呢。”探春道:“这可巧了,盼着她只是不来,索性不等她,她又赶着来了。”湘云对秋纹道:“你先回去,请那位红毛国美人多坐坐,说我们就来。”秋纹答应了,忙回怡红院,去回宝钗的话。

  此时邢岫烟、薛宝琴和宝钗都在外间屋坐着,正谈得热闹。岫烟道:“我听说红毛国的风俗,女人尽管在外头交男朋友,她的男人不许干涉。若是逢场宴会,男女搂着跳舞,更不算一件事。这不同于苗子跳月一样么?”宝琴道:“他们也有他们的道德,男女尽管交朋友,若不是许婚的,断不许接吻。儿子大了,和老子不在一块儿住,也还时常去顾看,还有学他们的,就比他们更不加了。”宝钗道:“他们近来也很看重中国的文化,有些到中国人家,见我们家庭礼法都赞美得了不得,我看将来中外文化总有一天合拢,只不知何年何月罢了。”

  一时探春、湘云从院里看了海棠进来,大家也没瞧见。探春笑问道:“红毛国的美人呢?”宝钗方站起相见,笑道:“既是美人,哪能说见就见。人家瞧瞧西施的袜子,还得花一个大钱,难道整个美人就白看了不成?”湘云笑道:“行了罢,那个美人一定是个哑巴。她若能说句话,我给多少钱都肯。”宝琴笑道:“怎见得不会说话,她还会作诗呢!”

  说着便取出一张画,仿佛是药水画的,那上头画着一个女子,黄晶晶的头发,碧沈沈的眼珠,那桃腮粉面,皓齿朱唇,也有些美人风格。又象从前鼻烟瓶上粘的美人招牌,只短两只肉翅膀儿。湘云道:“这也不算得十分美,你看那眼睛是凹下去的。鼻梁又太高了。”宝琴笑道:“那可没法子,他们国里的人都是这个样儿。”探春道:“那旁边描了一行,像一条小蛐蜒似的,是什么玩意儿?”宝琴道:“那是他们的字,就仿佛是题款,背后还提另有中国字呢。”湘云翻过来一看,果有几行蓝色的字,不象写的,只象是铜丝划的,细看那字,原来是一首五律,写的是:

  寒雾接苍溟,寥天隐客星。
  雁声趋海断,龙气挟涛腥。
  自昔劳吟望,无由共醉醒。
  渡江春又到,为当感伶俜。

  探春在旁同看,笑道:“这女子向来学唐诗的,至今还是这副腔调。”岫烟道:“近来学唐的,无非调弄虚腔。她这诗还有些作意,我看比那半瓶醋的诗人还强呢。”宝琴道:“他们的好处,就在专心,除非不做,既做了没个不成的。我听我们老爷子说,上科有个红毛国的公子,居然会做八股文章,求着许他捐监应试,偏被礼部议驳了。那八股文章比诗更难,不知他们怎么学的。”探春道:“为什么驳了呢?我若做礼部堂官,必要准他的。从先元朝开科,就有伊里亚的人中了进士,还做官呢。这正显得中国大气。如今比这个重要十倍百倍的,都肯给他们,单把这点科举功名看得这般珍贵,真不可解。”湘云笑道:“你们闺阁中人,科名无分,所以肯这么说。他们科举出身的,看着八股文章是门市买卖,怎么肯让外人抢了去呢?”

  一时宝钗说道:“三妹妹一半天就要家去,难得琴妹妹、邢妹妹都来了,咱们也到园子里逛逛去,尽说那些费话做什么?”探春道:“这里海棠我刚才看了就不错,你们只迷西洋美人,倒把西府美人冷落了。”湘云道:“这两天这么暖,红香圃的牡丹也许开了,咱们还是看牡丹去罢。”于是宝钗和众人先到院里,看了一回海棠。果然粉腻脂融,十分酣透。岫烟道:“我们那院里海棠早已开败了,这里还是这么经久。”宝琴道:“南边的海棠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