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些好。差人到怡安堂知会各位奶奶知道,以便老太太回来回答。四堂姨娘轮着过来照应。两宅姑娘、嫂子不住的到安和堂探问,不知不觉又闹了一日。
  芙蓉、珍珠、惜春洗澡换衣十分诚敬,自从初一这夜起,姐妹们轮替着到后院里诚心拜斗,俱愿以身自代,每夜如此。
  老太太们又因各家男亲女眷内外热闹,来往不绝,天天轿马盈门,一连几天,无人不乏。求签问卦俱说大病无碍,看那病又是日轻日重,不觉已混了七八日。
  这天正是三月初八,晌午时候,柏夫人睁开双目,将众人看了一遍,长叹一声,闭目不语。众人大惊,不知作何办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
第七十七回 戚大娘虚词骇鬼 柳主事正直为神

  话说柏夫人见众人都在面前,心中悲切,忽然长叹一声,闭目不语。宝钗们大惊,连呼不应,摸着心口尚热,鼻中微有呼吸,面色不改。珍珠道 :“这不像是去的样儿,休要惊慌, 也不用去回老太太,咱们在这儿守着,看有别的再说不迟 。” 芙蓉们点头,彼此守住。
  不言众人在炕前相守之事。且说柏夫人觉着一人走出房外,身子很觉轻快舒服,心中毫无思想挂碍,走到卷棚下,见丫头、媳妇们东倒西歪,各皆睡着。台阶下站着一个四十年纪黄脸妇人,梳的高髻,穿着青衫,对柏夫人道 :“轿已伺候,请夫人 快去。” 柏夫人问道:“你是谁?请我到那儿去?”那妇人笑 道 :“夫人到了那里自然知道。” 说毕,招呼轿子过来。柏夫人见两人抬着一乘竹架兜子,其形甚怪。两个轿夫蓬头垢面,浑身筋骨棱棱,耸肩长腿。
  那妇人将柏夫人抱上兜去,轿夫走的甚快,不见日光,倒像是隆冬将晚的天气,寒风刺骨。那妇人骑上一匹小黑驴,紧紧跟着走。不到半里来路,见路旁有个长人耸肩而立,戴一顶三尺高的白布长帽,脑后披着头发;一张黄脸,深眼缩腮;穿一件大白布衫,光着两脚,肩上挂着几吊钱,手中拿一把小伞。
  问那妇人道:“怎么这会儿才来?叫我好等。” 妇人答道 :
  “不是本宅土地带我进去,这会儿还在门口瞅着呢。” 长人点头,一同跟着。过了一座大桥,又走过几处荒村野地,阴风凄惨。抬到一个大衙门口,见愁眉苦脸的囚犯不计其数,轿夫将兜子歇下。那妇人将柏夫人抱到一间黑暗屋里坐下,说道 : “咱们要去挂号、销票,一会儿就来。”说毕,忽然不见。 柏夫人想道 :“这是那儿?他们仔吗也不来瞧我呢?”心 中正在愁闷,听见那黑犄角上有人叹气。柏夫人问道:“谁在那儿叹气?”听见那人答道:“各人有各人的心事,叹个气儿又何妨呢!你这位老太太真是多管闲事。”柏夫人道 :“我因 瞧着这儿很不像咱们家里,要找个人儿问问。刚才多口,倒叫奶奶动了气。我听着这声音很有些熟,不知你这位奶奶尊姓?
  住在那儿?”那人答道 :“不瞒你这位老太太说,我家很有个 名儿,谁不知道咱们是祝尚书的表侄呢!他家宅里一天也少不了咱们大爷。就是我到宅里去,一住也是半年。那些太太、奶奶们谁不同我好呢?尚书的太太还是我的干妈,穿的吃的随着我的性儿,爱要仔吗,就是仔吗,谁敢向我嘘个气儿。”柏夫人问道 :“不知奶奶说的是那一个祝尚书家?”那人道:“说 起他家,要叫你老人家骇一跳。我干爹是天下有名儿的祝凤,官拜礼部尚书。我是尚书的姑娘,你想我还怕谁?”柏夫人惊问:“你这位奶奶到底是谁?请过来,咱们见个面儿。”那人笑道 :“你见我姑奶奶,也要行个礼儿才是。”说着,在犄角 上慢慢过来,定睛细看,叫道 :“哎哟!臊死我了!怎么是你 老人家在这儿?”柏夫人也将他细看,笑道 :“我说谁呢?原 来是戚大奶奶。咱们家毫无照应,过承夸誉,更增惭愧。不知这儿到底是你家,还是我家?”戚大奶奶羞惭满面,低头答道:
  “连我也摸不着这是那儿。我记得在炕上躺了几个月,不知 怎么,被一个长脑袋的人一根绳儿将我拉到这儿。”柏夫人惊异,正要再问,见同来的那个妇人匆匆进来,说道 :“请夫人 快去。”扶着柏夫人往外就走。戚大奶奶也跟着出来,见柏夫人走进一座高大门里。他正要跟了进去,见一个差人过来拉住道 :“你不能进这门去,我送你到一个地方,自有分晓。” 却说柏夫人进了一座大门,十分严肃。那妇人领着由东角门进去,刚上甬道走不多路,遇着一位白须老判官躬身作揖道:
  “亲家太太只管放心,此间是东岳府。少刻王爷升座,将亲 家太太前世误伤丫头一案判断明白,就送回家去,想来并无大碍。”柏夫人惊问道 :“这样说起来,我身已在阴司了。”老 判官笑道 :“此处原非阳世。我是鞠秋瑞前世父亲甄士隐也。 与夫人是隔世亲家,现在东岳府充了掌案判官,凡人间一切生死轮回之事是我掌管。夫人并无大事,只管放心。”柏夫人点头道 :“深感老判关切,诸事尚求照应。”甄判官正要答言, 见一个鬼役锁着个蓬头垢面十五六岁女子过来,对甄判官道:
  “这件案发在报应司审断,不必在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