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我嫁到薛家,跟着太太,离了荣府已是多年。今年与玉兄弟、众姐妹相逢,就像遇着当年姐妹一样,连相貌大概相同。这秋瑞妹妹,咱们更有一段前生缘分,一见面就很亲热。”秋瑞笑道 :“我也说不出这缘故,自然前世有些道理。”姐妹们畅谈 无已,见红绶进来说道 :“太太见天色将晚,叫二奶奶带着太 阳光儿上船吧。二爷进来磕头拜别呢。”邢岫烟不敢耽搁,同弟兄姐妹依依难舍,哭拜一回。掌珠不出房门,梦玉姐妹同至富春阁,祝母们正同蝌二爷说话,邢岫烟走上去同着夫妻拜别。
  祝母见他们要去,甚觉不舍。薛姑太太母子、婆媳分外伤感,彼此哭的难住。祝母同众位太太送到垂花门口,命梦玉、梅春姐妹送上船去。赴任之事、祝母、薛姑太太有伤离之感,留下众位太太相陪欢笑。
  住过十七,到十八早是躲殃日期。石夫人跟着老太太在沈夫人富春阁,芳芸、紫箫俱往海棠院,丫头、嫂子各人住开。
  承瑛堂设了三老爷坐位,摆上供席,卧房内外地下筛上细灰,香烛、酒饭预备守夜。怡安堂添派丫头、媳妇们看管守夜。各处院门、房门俱挂镜子、弓箭、腰刀、宝剑,窗前檐下都是红彩朱符。到上灯以后,介寿堂、承瑛堂静悄悄的,并无一点声响。祝母在富春阁听说南词;梦玉、修云、梅春同姐妹们都在海棠院;四位姨娘邀些执事姑娘,在集瑞堂饮酒作乐;祝筠、梅香月、鞠冷斋请了本宅的清客师爷,都在意园吃酒热闹。
  梅香月吃到半夜,酒酣兴发。因想着要去瞧鬼,三不知的溜出园来。此时到处都是关门闭户,甚觉可笑。独是一人走到崇善堂,静悄悄并无声响。灵前点着一对白烛,结着两个大烛花,昏光摇曳。随将烛花剪去,看那桌上供的酒席丝毫未动,因对着祝露的影像笑道 :“我知道,三兄弟一人饮酒寂寞,特 来奉陪,畅饮三杯。生死虽是异路,亲谊原是相同。虽人鬼相见何妨?”说着,将供的酒杯举在祝露嘴边,敬了一会,放下杯子刚要让菜,只见两只烛花忽然一缩,绿阴阴的光亮只有豆儿来大,觉得身上寒毛一齐竖起来,笑道 :“三兄弟来了,我 正在这里等你。”道言未了,烛光忽然大亮,四处一看,并无影响。瞧见那孝幔倒像有人扯着乱动。定睛细看,依然如故。
  正在思想,忽然孝幔里像是东西炸开的一响,其声甚大。不由的唬了一跳,仗着胆子将灵前烛台拿了一只,走到幔边,刚揭起半幅,迎面一阵冷风直吹入骨,接连两个寒噤,口中一晃,将一只蜡烛吹灭,竟掌不住。那周身寒毛又俱直竖。桌上的那烛光又阴了下去,赶着过去将手中这烛对上,刚才点着,只见挂的那幅影像乱响乱动起来,很像有人拿手在上面擦的响。不觉身上又起了一个寒噤,忙问道 :“三兄弟回来了吗?”连问 两声,并无答应,很觉有些胆寒。那两只烛光不住忽明忽灭,耳边隐隐的听见叹了两口气,其声又轻又冷,不像人声。想道:
  “必是我阳光在此,阻住他不能来去也未可定。谁知人鬼果 然各别,要见个面儿,也就费事。”对着影作了一个揖,说道:
  “三兄弟,我在此叫你不安,我去,让你出来逛逛。 我刚才一团高兴,被你骇的酒已全醒。”折转身走出灵前,看见厅上远远站着一个大黑影子,有一丈多高,屹然不动。放大胆赶着去瞧,又寂然不见。再回过头来,见灵前站着两个人,看不出面貌,孝幔边像是祝露站着,只是烛光昏暗看不真切。忽然一阵冷风,吹的寒毛直竖。见祝露坐在上面举杯饮酒,有两人站在桌前,在菜碗上就着大吃的热闹。忽然慌慌张张转眼不见,有阵冷风一直扑了出去,烛光复然大亮,想鬼已去。听见台阶下,“咕咚咚”两声甚大,像是跌倒两人。
  此时十八,正是月明如昼,走出厅前,望见阶下躺着两个人,走下台阶弯身细看,不知是人是鬼。四面并无人声,只得找到门上,看见门房里灯烛辉煌,都在饮酒谈笑。梅香月隔窗叫唤,里面众人听是姑老爷声音,一齐出来问道 :“怎么姑老 爷不叫个人跟着?”梅香月道 :“且慢些说别的,你们快去 瞧,崇善堂院子躺着两个不知是人是鬼。”众人吃了一大惊,赶忙点上灯笼,一大阵跟着姑老爷来到崇善堂阶下,只见直挺挺躺着两人。拿灯笼照他脸上,都擦着黑煤,身上装束是个做贼的打扮。查本道 :“这两个是贼无疑,一定来偷东西,叫三 老爷拿住着了。”梅香月点头说 :“一丝不错。你们去请了老 爷来瞧。”跟班的答应,飞跑去请老爷。
  不一会,祝筠、鞠冷斋同着一阵出来问道 :“你半天在那 里?叫我们好找。”梅香月笑着,将方才到这里所见一切,直说到这两个跌倒之事。众人听了大惊,祝筠吩咐先将姜汤灌醒,再捆他起来。众人答应,立刻取姜汤将两人灌醒。瞧见老爷们都在面前,那两个跪在地下不住磕头,只求开恩。祝筠听两个人声音很熟,吩咐将他们捆起来。众人一齐答应。那两个人越发着急,尽着磕头,口里只说小的该死。周惠们不由分说,竟将两人捆住。祝筠就派人管着,明日一早送官。说毕,同着梅香月们回到意园,重新又吃起酒来,整整热闹了一夜。
  不觉金乌东上,玉兔西沉。老爷们在园里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