侄女舜华,所抚故琴不知是何邪摄去,致此女重疾颠狂。乞吾神查勘,速拿前来,明正雷霆法律。”天将唯唯而去。至二鼓将尽,只见天将乘云,脑揪一人,掷于堂前,禀道:“偷琴贼获到,候法旨。”杜伏威灯下看那妖邪,怎生模样?但见:
    面团发黑,齿白唇红。三绺掩口微须,一双突睛细眼。头戴簇花万
  字罗巾,金抹额雉尾针簪;身穿团花锦衤阑背子,绣裹肚鸾线紧束。下着
  一条白水裤儿,扎护膝,拨雾撩云;足蹬着一双抹绿软靴,缠腿绷,飞风
  掣电。唤做惯走路的使者,疾似流星;名为会请客的官儿,速于鹰隼。
  手内常擎书一简,肩上横担令字旗。呀,原来是个值日符官使者!杜伏威喝道:“汝是何处符使,辄敢兴妖,夺人古玩?”那符使伏于阶下道:“小神乃淮河使者,花花太保部下游弈神是也。太保巡河,遥见本宅小姐貌美,意欲娶为夫人,特差小神先夺其所好,后摄其魂魄,至水府成亲。岂料小姐坚执不从,恶言秽骂,太保恼了,将他拘留水府,然亦不敢加害。小神奉上命差遣,乞法师饶恕。”伏威又问:“琴将安在?”游弈神道:“虽然摄去,尚藏在本宅家庙下,未曾盗归水府。”伏威怒道:“胡讲!上帝敕汝等为神,正直济民护国,海晏河清,怎么反行邪淫不法之事,烦天神并擒太保,将此二孽押赴雷霆治罪,施行缴旨。”天将应诺,手提游弈神,腾空而去。此时夜已过半,伏威请惠氏出堂,备言前事:“已将妖神押赴天曹,令爱可保无虞矣。”惠氏拜谢,回房看女儿,那小姐倏然苏醒。惠氏忙问:“我儿,你向来为何如此?真忧死娘也!”舜华道:“失琴之时,见一白脸勇士,挟我至一大殿中。有一花脸穿红袍的将军,迎我进去,两旁乐人吹打,喝我同拜花烛,被我毁骂一场,不肯同拜。那花脸贼将我囚在冷室中,我终日毁骂。适见几个锦衣人手执刀斧绳索,绑缚那花脸贼去了,又引我回来,方得苏醒。”惠氏把杜元帅擒妖之事说,舜华不胜感激。
  天色已晓,杜伏威令家憧到家庙中取琴,果然在神柜之下。家僮将琴献上。杜伏威接在手中,细细展视,果系好琴互但见:
    背断梅花雷氏,尾焦蔡子中郎。天桐地梓合阴阳,音韵清和调畅。
  三叹朱弦洞穴,一声阿阁鸣凰。当年师旷审精详,堪爱繁奇嘹亮。杜伏威玩之不忍释手,就命焚起香来,转轸调弦,弹一曲慢商调《广陵散》,乃当年姚、褚二仙所传也。其曲小序三段,本序五段。正声十八拍。乱声十拍。弹毕,夸奖琴音不已。想此琴之音,与天主楼中玉琴无异,真无价之物也。玩索间。忽见惠氏走出堂来万福道:“感元帅爷法力,女儿舜华平复如旧,无以为报。适才爷弹琴之时,小女扶病出来窃听,他道《广陵散》自嵇仙归天之后,无人传此真派,帅爷独精此曲,不知从何得来,恁般精妙?但可惜不全,尚有后序八段,乃袁孝己所续。小女记得亲切,愿传帅爷,以报活命之恩。”杜伏威大惊,暗思:“天主传我时,原说还有后序八段,留之不传,以待他年姻缘配合。今此女能弹,莫非姻眷在此,千里能相会乎?”心中已有调和琴瑟之意了,乃佯应应道:“多谢令爱厚情,目今军务倥偬,无暇及此,容日领教。”便教起马,致谢出门。惠氏跪送说:“小女专候帅爷车驾回来,草环相报。”伏威拱手而别。将校簇拥前进,忽见村口有一大庙,扁上写“太保行宫”四字。杜伏威问是何神,居民道:“是河神花花太保之庙。”伏威怒道:“如此妖神,不宜供奉!”喝军士将神像打倒,立刻拆毁其庙,木料砖瓦,付保正修了学宫。
  杜伏威回至朔州,大小将士迎接入城,设宴洗尘。伏威将傅小姐失琴被魅之事对众人细说,又道:“我观傅妪嫠居贤淑,其女因教可知,意欲求为正室,不识可乎?”查讷道:“傅小姐既是司农侄女,乃阀阅名家。母贤,其女必正。元帅聘为夫人,必能内助,有何不可?”薛举笑道:“忠臣之女,作配俊杰,门户相当;况传琴之意,夙缘有在,即当遣聘成婚,携带小弟吃一杯喜酒。”杜伏威道:“婚姻之事,盖由天定。不可造次。必须禀过住持爷,方可行事。”查讷道:“不然!今且先遣聘礼,待禀过林爷,然后完亲,又何妨碍?”杜伏威依言,备黄金一百两、白金五百两、彩段二百端、明珠二串,挽查讷为媒,花红鼓乐,送至成州县傅小姐家里来。惠氏接见,查讷备道杜元帅求亲之意,仆从献上礼物。惠氏大喜收了,排席款待,送上小姐庚帖。查讷相别,回朔州覆了杜伏威的话。亲事已谐,俱备欢喜不题。
  再说缪一麟军马打至长道县界,忽见一军校跪于马前禀道:“小人是樊将军差来奉书于元帅爷的。”缪一麟收了书,带那人回朔州府,见杜伏威等。礼毕,将书献上。同拆看得,书曰:
    沐恩辱将樊武瑞薰沐百拜恩主杜元帅大将军并思主薛元帅大将军
  麾下:罪朽被擒,自分幽冥之客;感蒙洪造,慨存蝼蚁之生,虽粉骨碎身,
  不足少酬万一。匆匆拜别,未悉鄙衷,有一紧要重事,失于禀闻。杜思
  主先尊都督大人,当年蒙诏捐馆,太夫人与夫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