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真要发财了。"洪士仁呆了一呆道:"我遭了这样事,发财不发财,且不必题,但是人死在床上,亦应该弄口薄皮子材装起来,发送出去,我是一文没有,所以求你念往日交情,借几个钱,我去办一办,等我缓过气来,我再还你罢。"周先生一听,不觉得满面通红,吱吱的半天,方才挣出话来道:"我一天到晚,忙着一张老婆嘴,说东说西,弄了几个大钱,只够一家子吃喝,那里会有多余钱借人哩。你可别怪,你是另外要去想个法子才好。"洪士仁道:"我但是有路,决不向你开口,咱们相共了这许多年,我几时同你麻烦过一次,不过现在是真没法子,才逼出这一着。你算我又是一定发财的,我发了财,还会赖你不成。"周先生道:"不是这个说法,我要多余总可以相商的,现在我自己也不够吃,我又有什么法子呢!要是说赖尤是奇谈,莫说是几吊钱,就是几十吊,几百吊,我还怕你赖,你都会赖,天下没有不赖的了。"洪士仁道:"赖不赖且不说,但是今天你要不帮帮我,我怎么过得去,难道人死在床上,就由他去烂么?"周先生道:"不就这样罢,我每日用度,总在两吊钱光景,看今天生意,如果能多见几个;除掉两吊钱,此外统通借给你。"洪士仁道:"这真是急惊风,遇着慢郎中了。我家里死在床上,我如何等得及你呢!
  且万一你今天不到两吊钱,又怎么好呢?"周先生道:"那可没有法子,你还到别处去张罗张罗罢。要光靠我,我可是灯草拐,扶不起人的。"洪士仁看他光景,是不像的了,别着气站起就走。周先生又敷衍一句道:"坐坐,喝碗茶去。"洪士仁道:"什么事,人家心上乱的没一点主意,还有功夫喝你的茶呢。"
  一迳扬长走回家内,又对着死尸哭子一回,想不出法子来,只好买张芦席卷卷罢,拿定主意,就往死尸身下去抽钱,那知那三吊几百钱,却是一文没有,这一惊真非同小可。
  原来这个马棚是两头穿的,四面并无墙隔,又无门扇,洪士仁第二次哭他老婆的时候,惊动了人,有一个积年老扒手,刚走过来,却一眼看见洪士仁把几串钱,塞在死尸身下,就走了出去,这扒手等他去远了,走到死尸身边,扒了去,早已不知所往。此时洪士仁更是一点法子没有了,看看死尸,直僵僵地躺在床上,不由的又是着急,又是伤心,哭了一回,楞了一回,又暗恨道:"都是周瞎子混帐,好端端的咒我,要败的寸草不留,现在到了这个地步,他是坐在黄鹤楼上看翻船呢。我本来要早点找点事做做,也何至有今日,他又许我发财,又劝我听其自然,不可逆天行事,这才到了这个地步,我真是倒运。
  周瞎子既不肯借我,又把赵泽长借我的钱丢了,我要不去找瞎子去,也还不至于丢呢。事到如今,败到寸草不留的话是灵了,但不知发财的话可有灵验没有?但是钱是丢了,人是死了,怎么好,怎么办?越想越急,真是泪出痛肠,不由的嚎啕大哭起来。有些走路的,问起情由,也代他难受,就有些好善的,一百二百的凑了回,只凑了两吊多钱,催着他去买两条芦席,卷了卷,驼出城去,义地上埋了。
  自此洪士仁,益发无有羁绊,马棚子也不住了,白日里各处走走,晚来就在古庙里存身,一件棉袍子,早已打了无数补钉,棉花露出来,也都发了黑色,一双套裤,也是挂一片,披一片的,此外一无所有。真是穿的在身上,吃的在肚里,又过了七八天,天气越冷,身上虽是瑟瑟的抖,无奈肚子更不挣气,饿的咕噜咕噜的乱叫,只得脱下棉袍子去当,当得几十个钱,两顿吃完了,又剥套裤去当,那就更不值钱,不过一顿也就完了,却当不得身上寒冷,肚里饥饿,身上只存丁一件小褂子,一条破裤子,当无可当,卖无可卖,只好找了一根大大的打狗棒,捧着个大钵头,去干那卑田院的生活了。
  如今且按下慢表,单说赵桂森仗着他爹娘怜爱,把个性子惯的越发坏了,渐渐的一年大似一年,又常听说街上热闹,便想上街去玩玩。刚刚这天出城隍会,桂森告知爹娘,要出去逛逛,赵泽长同奶奶就派了两个长工,两个妈子,同他出去走走,只不要走远。又抓了一大把钱,交长工带去,路上好买果子给他吃。桂森出得门来,此是生平第一次,觉得别有天地,心下大乐,一路上看见些卖东西的,又有那出戏法的,又有举石锁舞单刀的。并一切耍猴子玩把戏的,桂森觉得极为有趣。忽然一眼看见卖水果摊子上,有一个大红盘子,不由的心上发痒,连忙走上去,拿在手里,尽命往地上一丢,只听见豁喇一声,打个粉碎,桂森哈哈大笑。卖水果的看见大怒,一把拉住道:"做甚么,我不曾得罪你,你来作践我。"妈子同长工连忙赶过来认罪,说是"你大哥不晓得,这小哥是这样的脾气,你这个盘"话未说完,卖水果的更跳了起来道:"放你的大驴屁,他有这种脾气,家里玩去,如今砸我的,是我的东西,我这个东西,难道就让他白砸了么?"长工忙陪笑道:"别吵别吵,赔是自然赔你的,但不知你要若干钱,说了我们好去龋"卖水果的道:"多也不要你,你要赔就是二十吊,不就还我原物。"长工道:"二十吊也太多,赔你四吊钱罢。"卖水果的道:"不成,二十吊钱,我还是一个虚没要,况且照你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