圣躬一日万机,那有许多工夫来看你的这些闲话。”厚庵道:“父亲主意错了,这番荐贤的事,是极郑重的,须要说到时局艰难,非倚畀这人不妥,皇上才看得他起。不然,和寻常保举人一般,上头还道是照例话呢!况且我们自己也要显些本事,给上头知道,这是极要紧的一个折于,不好草率的。待孩儿旦把稿子通通起好,再听父亲斟酌便了。”侍郎想想他儿于的话,倒也不错,就听他做下去,只见他接了稿子,又坐在那里,凝思一回,又走到书房里,查书去了。足足有一个时辰,天已二鼓,才把稿子送上来。侍郎从头至尾,朗读一遍,大喜道:“我起初看来只道松泛,那知接下去,一层紧一层,很得古文笔法,此稿也不须改动,待我明儿亲自誊写便了。”厚庵被他父亲赞的洋洋得意,自己也觉如此方对得住孙谋。侍郎又道:“你也辛苦了,可去歇息,明儿找了宁孙谋来,看过底稿,我后天就递上去。”厚庵告退自回卧室。
  次日午饭后,果然约了孙谋来,其时余待郎足足写了半天,把这奏折方才誊好,厚庵进来禀道:“孙谋已到。”侍郎袖了折稿出去会他,厚庵跟在后面。孙谋见过侍郎,作了一个揖,谢他保举之情,然后侍郎将折稿交他细阅,孙谋接来看了一遍,又称谢道:“老伯如此切实入奏,小侄感激难言,将来自当竭尽愚忠,以答主知而副厚意。”待郎听了,自是欢喜。孙谋辞别回去,在寓预备奏对的一番说话,又和魏、余二人说道:“事尚可为,我但能稍有权力,总当荐举二位,好帮我办事,大家振作精神,整顿一番,我们中国,或者还能富强起来,也未可知。切不可存心推诿。”淡然无言,力夫道:“吾兄所言不错,我等自当效力,决不推诿,只是才学短浅,恐怕担当不起大事。好在兄为之倡,我等二人竭尽所有本事帮忙便了。”孙谋道:“甚好,就把预备奏对的话,和他二人商酌,淡然、力夫一齐吐舌道:“你是新进的人,说到这样深处,恐怕有些违碍,不要把事情弄得决裂了倒不好。”孙谋道:“不冒险那得成事,我是备办着好头颅,试他喀毕隆刀,所以不要二位出头,等到事情有了眉目,那时一心一意,同做起来便了。”魏、余默然不语。过了一天,打听余侍郎折子已经进去,其实张大军机早已安排定了,上头览奏,立时传旨:吏部主事宁有守着于明日预备召见。到了次日,孙谋衣冠到朝房里,自有人领了他进去,任他孙谋怎样胆识,到了此时,也觉不寒而栗了。当时见了皇上,就按照礼数,行过了礼,息心静气,听候谕旨。停了一会,上头问下话来,孙谋从容奏上,这时不过奏陈大概,那知合了圣意,就一一追问下去。孙谋胸中本来熟悉,自然没得一句对不上的,圣心大悦。奏对多时,圣上谕张大军机破格录用,赏了个四品京堂,预备内庭顾问。
  当日退朝,朝臣里面,纷纷议论道:“他一派邪说荧惑圣聪,将来国家一定受害不浅。”又有些八股出身的老先生,听得他说什么废科举,大家约会着上折子力争。又有些裁官改服色的话传扬开去,自然攻讦的人更多了,一时却还未测上意如何,只算参奏他的预备科便了。孙谋也自猜着一二,晓得人家要和自己为难。况且张大军机在朝,也是孤立无助,没什么人同他合得来的,只怕众怨所归,不甚妥当,因此对人分外谦恭,满心想拉拢几个同志,帮助自己。谁知人家都拿他不以为然,孙谋直弄得进退维谷,正是:
  不如意事常八九,可与言人无二三。
  不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第十五回 行新政终成党祸 漏法网巧遇知音
  却说胡志高在京供职,原想碰个机会施展抱负的,可巧遇着宁孙谋这班人,口口声声的闹新政,恰巧朝廷召见他好几次,不由的心中大喜道:“从此国家有了转机了。”当即约了何意诚、泰新甫和孙谋相见,大家商量新政办法,张大军机知道上头隆重他们,觑便又奏上一本,请在勤政殿设下几张交椅,赐他们坐了,好商军国大事。上头允奏,从此孙谋天天上朝见驾,把胸中的学问经济,一一展布出来,代上头拟了多少旨意,样样事情都依着他的法儿去办,通天底下的人倒也没有说他坏的。孙谋自己犯疑,恐怕权柄太重,招人家的妒忌,因此上头几次要升授他官职,他再三力辞,又把几桩紧要的事,交给京官中品高望重的人去办,自己只在里头主持纲领,所以忌他的人虽然多,附和他的却也不少。他所办的新政,总不过是振兴商务,开办路矿,整饬武备,创设学堂几个大关目,没一件不是当办的。内里的事,有张大军机这些人分任了去,外面的事,各督抚担了责任,说不得也要辛苦一番。只是有几位督抚,不免徘徊观望,阳奉阴违,奉到旨意之后,并不认真整顿。被孙谋打听着了,又面奏了上头,下了几道严旨,拿他们切责一番。其中却有一位河南抚台,人甚开通,办事出力,朝旨亦就拿他着实嘉奖。
  其时江苏李抚台,得了这个风声,便想迎合圣意,上了个改科举废八股的条陈,上头准奏。正待举行,不料恼坏了一位大八股家旧学党的领袖,姓褚名家驷,表字伯骧,向来是文名鼎鼎,少年翰苑出身,而今官拜尚书之职。他见朝廷偏听了宁孙谋的话,忽然大变朝章,很不自在,如今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