筑都氏陪着到一个所在,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,只见一所极大的西式房子,外面有兵士荷枪站岗,大门内一个草场,穿心有三千米突远近,西式房子东边,一连有二十多间停飞机的厂屋,尽用那红色的镔铁皮盖着。筑都氏指给我看,说着给朱参赞翻译我听道:“那厂屋内所停放的机,都是先前看的那种材料制造的。如要试演,可教学生立刻试演给看。”我说且待我看过再说。我走到跟前一看,哪有一架是筑都式的呢?我心里就明白,他们是欺我不懂日本话,不知道日本情形,拿着他国的军用机,哄骗一时,只等我签了字,仍是把那架坏机装箱起运。我又好笑,又好气,随便看了看说:“在这里面选十架,一架也不要试演。

  不过我有个条件,这十架机,须由我亲手拆下来,即日装箱起运,拆坏了,不用你负责。运回去不中用,也不用你保险。这条件想必可行的。”他们听了这话,果然都变了色。公使对我说:“不按合同做事,是不行的。足下只看这些机能用不能用,不能用,就毋庸往下说,能用吗?装箱起运的事,合同上载得明白,按着合同行事就是了。这些粗重的事,教他们学生去办,难道还怕他们办不妥?要足下亲自动手,也失了我国航空家的体面。这条件万分不妥,提出怕他们笑话。将来若是新闻上传播出来,定要讥诮袁大总统,派了个航空工匠来采办飞机呢。”接着哈哈大笑,又向朱参赞是这么重述一遍。朱参赞也跟着装出那笑不可抑的样子。我忍住气问:“此刻看的是这种机,若装运的时节,被他更换了那坏的,将怎么样呢?”公使又哈

  

  哈笑道:“这是哪来的话!足下不曾办过这种差使,才有这种过虑。随便何人,随便去哪一国,或是采办军装,或是购买机器,都是先看样子,再订合同,交易妥了,办差的即可动身,回国销差。合同上订了装运的期限,外国人最讲信用,决不会误事的。从来没有亲自动手装箱的。何尝听说过,有购定了好的,装运的时候又更换了坏的这种稀奇的事?小心谨慎,自是办差人的好处,足下初次奉差,若如此小心,很是难得。不过这回的差,有兄弟一个堂堂公使在内,就凭着多年办外交的资格,他们也不好意思哄骗我。足下尽管放心,总统一般的也有电谕给兄弟,难道兄弟好不负一半责任?请足下认真看,选哪十架机最好,这是全凭足下的眼力,定过之后,装好了箱,便不能斟换了。”公使这一派鬼话,如何哄得住我?但是我不好驳他的话无理,想了一会,得着一个主意,说十架中,九架由他按合同装运,留一架我自己带回去。公使说,足下能由此间飞行到上海吗?若是一般的装箱,又何必这么分开呢?我说不装箱,也不坐着飞行,我自有办法带回北京去。公使就生起气来,说是无理的要求,全不知道一点国际间的礼节。像这么有意刁难,不是来办差使,简直是来寻我们外交官的开心!老哥你看看,我不对他们生气,骂他们寻我的开心,就是很顾全他们的面子了。公使倒对我说出这些话来,教我怎么能忍?便斥破了他们的诡谋,说若不是拿着他国家军用的机来哄骗,只要筑都氏能立刻当我拆散一架,我便认筑都氏为确有处分这些机的权限,不怕他装运时更换,一切都依原合同办理。至于公使所说外交官的资格,就是世界各国公认的“没信义”三个字,除这三个字外,外交官没有资格了。我拼着回北京受总统的责备,不能在这里受了你们的骗,仍免不了总统的责备。再加以跌死几个同学,更要受良心的责备,遭世人的唾骂了。我是要

  

  回去了,你们要买,你们去买,我是不管。我是这么发挥一顿即跑出来,跳上汽车,可恨那车夫抵死不肯开车。朱参赞又来再三请我下车,我如何肯理他呢?他们没法,才大家出来。筑都氏不知怎样,我等就回来了。在车上,公使也没理我,我也没理他。老哥你说,我应气不应气?我若早知官场中办差是这么不要天良的,也不承认这差使了。’艺舟听了,还笑说冯润林太呆。冯润林更气得瞪着两眼,如铜铃一样。我见天色已晚,怕你等的着急,骂我荒唐,说我答应了你的事,不回信,匆匆告辞出来。艺舟教我等他同走,我都没理他,径到你这里来了。”

  不知林巨章听了这番话,如何评判,下章再写。

  

  第二十章

  卖人格民党呕气吹牛皮学者借钱

  却说林巨章听了章四爷的一段话,当下微微笑道:“于今世界上,像冯润林那么实心任事的人,只怕找不出第二个来。

  飞机是不待说买不成了。”章四爷道:“这事必还有交涉在后。

  据海子舆说,连款都拨兑了,筑都氏如何肯退钱?就看冯润林在总统跟前的信用怎样。好便罢,不然,还说不定翻转来要受委屈呢。中国的官场,要是黑白分明,或者丧绝天良的人得少几个。”林巨章点头道:“不错,我记得程颂云当宣统元二年的时候,在四川赵尔巽跟前当参谋。赵尔巽派他到上海办军装,刚要动身的时节,礼和洋行得了信,就打电报给颂云,承揽生意,颂云没做理会。才走到宜昌,德和洋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