志此事竟成,他虽则是五十多岁的人了,只有半年多的工夫,书虽读得不多,字却被他很写得有个样子了,若和曹三爷写的虎字比较起来,林胡子就出色得多了。那时湖南的国民党,在东京设了个支部,原来的支部长,就是曾大癞的兄弟,绰号癞头鼋的。因他办了年多,钱就花了个不计数,党务却是废弛不堪。同乡的党人看了,过意不去,将他撵了,生拉活扯的把许先生推了出来。许先生接手办不到一年,党务虽然发达,自己的腰包却掏出来贴了个精光。许先生几次苦辞,也不曾辞掉。爱许先生的甜愿意他辞,爱国民党的却留住他不放。于今许先生因为上海有事,要回国去了,这林胡子倒想接手来当一届支部长。只是林胡子想当支部长,并不是和癞头鼋样,想借着党务捞钱。他因为虽是个湖南人,十多年都是在四川干事,对于湖南并没有什么资格。民国以来,省界分得十分清楚,在外省很难得立足。林胡子想将来在湖南占点势力,不能不趁这机会,在日本多拉拢几个同乡。他今日正在维新料理店内,请了他同乡的几个大伟人,陈军长、曾参谋以及吴大銮口中说出来和曾参谋同亡命的邹东瀛、曾广度一般人都在座。

  

  林胡子正吃得兴高采烈,见柳、谭二人进来,忙起身让座,柳梦菇笑道:“我在下面听了笑声,就知道是你。我们正要到你家里去,幸而有你这个大哈哈,免得我们白跑。”说着,和满座的人都点头打招呼。他们都是认识的,并且都是上司班辈,柳梦菇一想,不好当着他们专请林胡子,只得将林胡子拉到旁边,把饯行的话说了,并请林胡子代邀邹东瀛。原来这邹东瀛是一个国会议员,在湖南经手过一次国民捐。他在前清的时候,不过是个学校里的校监,黄克强倡议办国民捐,他便条陈了些筹饷的办法,黄克强便委他充筹饷局的局长。黄金入橐,那议员头衔,便轻易的到手了。他这次也是因亡命跑到日本来,也想做个国民党的首领,时常用温言暖语去牢笼这些穷苦党人。在孙中山跟前,更是牛皮马屁,连吹带拍到十二成,孙中山很对他假以词色。柳梦菇因他是孙中山的红人,所以托林胡子单独代请他一个人。林胡子当时答应了。柳梦菇即和谭理蒿拜别大众,出了维新料理店。谭理蒿边走边笑着向柳梦菇道:“陈军长近来纳了宠你知道吗?”柳梦菇道:“仿佛听人说过,只不知容貌何如,是从哪里讨来的?”谭理蒿笑道:“容貌丑还在其次,据陈军长自己说,身上脏得很。你想陈军长是何等脏的人,连他都嫌脏,那位姨太太的脏就可想了。本来是人家的丫头,讨了来不到几日,还出了个很大的笑话,你不大和他往来,大约不曾听得悦过?”

  不知谭理蒿说出那姨太太什么笑话来,且候下章再写。

  

  第二章

  舞狮子柳梦菇遮羞戳牛皮谭理蒿多事

  话说柳梦菇听得谭理蒿说陈军长讨姨太太闹出笑话来了,笑嘻嘻的催着谭理蒿说。谭理蒿道:“那姨太太进门的第三日,陈军长夜间和她睡了一会,说姨太太身上有一种极不好闻的气味,便睡不着。已到了一两点的时候,陈军长翻来复去的总觉难过,只得爬了起来。在床上坐了一会,心想:就是这般坐着,如何能坐到天亮?不如且上楼去看看书,等天明了,再设法将这姨太太退了。陈军长心中是这般想,便也不问那姨太太难受不难受,一个人跑上楼去看书。原来他那楼上,虽是作为书室,一切重要的物品都是放在那里面,室内很陈设得精致。陈军长那夜一个人上楼之后,将电灯扭燃,自己就书案旁边的螺旋椅上坐下,一手拿了一枝雪茄烟,一手擦着洋火,旋吸着烟,旋将两只脚向书案底下伸去。他不伸脚倒罢了,他这一伸出去,只觉有一件什么软东西在底下碍脚似的,吓得连忙缩脚。正要低头向书案底下去望,心中明知道有怪,却是有些害怕,又不敢望,又不敢起身。正在犹疑的时候,那书案作怪,忽然动了起来。这一动,只吓得陈军长身不由己的,举手向书案上一巴掌,口中放连珠箭似的喊‘强、强、强盗’。陈军长口中喊着,书案底下果钻出一个凶神恶煞一般的强盗来,手中拿着一枝手枪,正正的向陈军长的面孔瞄着。陈军长立起身向楼门口逃去,

  

  谁知吓慌了的人两腿都是软的。那强盗见陈军长向楼口跑,只道是堵住楼口要拿他,也忙朝着楼口抢来。陈军长的腿早就软了,见强盗猛朝自己扑来,‘哎呀’一声没叫出,已骨渌渌滚西瓜一般的滚向楼下去了。幸喜是滚在席子上面,只将头皮碰破些儿,不曾跌断手足。他正跌在席子上发昏的时候,猛觉得有人在身上踩了两脚,踩得腰眼儿生痛,便‘哎呀、哎呀’的狂叫。一时将姨太太及下女等人都惊起来,不知出了什么岔事。

  见陈军长在席子上打滚,大家扶了起来,救了半晌,才得清醒,教下女等帮着拿贼。大家跑出来看,哪还有个贼的影子呢?只见大门开着,静悄悄的没一些儿声息。那姨太太见是因为自己不好,不能使陈军长安睡,才有这般岔事,心中十分过意不去,口中不敢说,面上现出很为难的样子,以为这一来,明日是退定了的。哪知陈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