艺妓来,唱跳歌舞。赤岛技痒起来,接过艺妓的三弦,弹唱了一会,艺业却不甚高。我随口恭维了他几句,他说足下也会么?我说会就不敢说,贵国几个唱浪花节有名的,却时常会过。赤岛高兴不过,递三弦给我,教我唱,我便不客气放开嗓子唱起来,只一开口,赤岛就拍掌叫好。我才唱完,赤岛亲手斟了满满的一杯酒给我,赞不绝口的恭维。说不但在中国人中没有见过,就是日本人,能唱得这么好的,也寻不出十个八个来。自那回以来,赤岛对我便分外亲热了。他又绍介一个姓井上的少佐参谋和我结识。这井上就欢喜柔术射箭,也和我最说得来,因有这两人和我要好,什么交涉都好办了。不过我在山东办的交涉,都是小部份的,不大要紧的事。赤岛自己就可

  

  作主,他们外交部办的外交,或者不能照我这样容易。”

  圆子笑道:“你不要只管说中国话罢,我们听着不懂,纳闷得很。你看我这两个妹妹,都睁着眼睛望了我,想听你唱歌,你就唱给他们听罢!”黄文汉笑着答应,又喝了两杯酒,吃了些菜,调好了三弦,连弹边唱起来。芳子、吉子都惊奇道异,疑心是日本人假装的中国人。圆子也拿起酒杯,斟了杯酒喝了,笑问芳子道:“妹妹看黄先生像个日本人么?”芳子偏着头,把黄文汉端详了一会道:“实在是个日本人。”又掉过头来望了望郑、黎二人道:“这两个中国人,看多文弱,黄先生这么强壮,一定是日本人了。”黄文汉唱完了,放下三弦,端起酒向圆子笑道:“你为我苦了这一年,敬你一杯酒。”圆子接过来,笑嘻嘻的饮了,复斟了一杯还敬黄文汉。你一杯,我一盏,不一会工夫,已将一升酒饮完了。黄文汉叫添酒,圆子止住道:“明日再饮罢,我再陪你,身体支持不住了。我几日没吃饭,只略饮些儿牛乳,我陪你吃点饭罢!”芳子即到楼口,叫下女送饭上来。下女捧来两尾大鲷鱼,一桶白饭,连芳子、吉子六个人,同一个桌儿共食。黄文汉见圆子吃了两碗饭,异常高兴。

  吃完了,下女撤去残筵,芳子、吉子也都下楼去了。黄文汉才和圆子开谈道:“从前的事,我早已忏悔,此刻都不用谈了。一言以蔽之曰:我对不起你。我这回接了老郑的信,知道了你的下落,兼程赶到这里来,总望你可怜我,许我继续去年的生活。”圆子道:“你这回来,打算怎么样呢?还是在日本住吗?”黄文汉道:“我云南有朋友,早就招我去,我只因没得着你的下落,恐怕一去云南,离日本更远了,更没有和你团圆的希望,便顿在上海,没应我朋友的招。此时既见着你了,只看你有在日本勾留的必要没有,若不必勾留,我是任凭何时,都可同动身去云南。”圆子道:“云南有够我两人生活的事干

  

  么?”黄文汉道:“要图大发展就难说。生活一层,你可放心。

  我这番在国内住了一年,很有把握,生活不成问题。”圆子道:“你既说生活有把握,我就没旁的问题了。我也无在日本勾留的必要,我在这里,本没定长时间的约,做一个月,算一个月,随时可走的,我和番头说一声就行。”黄文汉道:“这好极了,你有粗重的行李么?”圆子摇头笑道:“讲到我行李真可笑,仅一个小小的衣包,以外什么也没有。”黄文汉道:“你就去向番头辞职罢,今晚同去旅馆里住宿。”圆子点头起身,下楼去了。

  不一时,只见她提着一个衣包,同芳子、吉子进来,将衣包扬给黄文汉看道:“我的行李,尽在这里。”黄文汉同黎、郑二人起身道:“料理帐给了么?”圆子道:“就把我的工资算给了,我两个月的工资,吃一顿还不够呢。”黄文汉叹道:“高楼一桌席,贫汉十年粮,真是不错。”圆子给衣包黄文汉提了,回身与芳子、吉子握手,忍不住眼圈儿红了道:“想不到仓卒与两位妹妹分别,此后还不知道有再和两位妹妹见面的缘没有。”芳子、吉子都流下泪来。因圆子平日为人极好,七八个酌妇都和圆子说得来,就中芳子、吉子两个,尤了圆子亲密,今猝然分别,自不免凄恋。六人一同下楼,圆子进里面辞别,番头及所有同事都跑出来,送到大门外,皆有些依依不舍之态。芳子、吉子更哽咽得出了声,圆子走了好远,回头向二人挥手巾,教二人进去,二人直看得没有影子了,才转身进门。

  黄文汉带着圆子,在旅馆住了一夜。次日略买了几件衣服给圆子更换,也懒得在东京逗留,第三日即同圆子坐火车到长崎,由长崎买轮回上海去了。后来黄文汉在云南当了两年差,替唐督军当驻京代表,圆子生了两个很好的儿子。凡和黄文汉有交情的朋友,无一个不羡慕圆子是黄文汉的好内助。这都是

  

  题外之文,不必说了。

  再说黎是韦、郑绍畋那日别了黄文汉,黎是韦把黄、周二人昨夜来说的话,说了一遍道:“我特来找你,同去林简青家开谈判。不料被黄文汉耽搁了这大半日,此时才打过三点钟,还可以去质问他。”郑绍畋道:“我陪你去可以,只不会说话。”黎是韦道:“话不必你说,自有我问他,不怕他抵赖了去。”郑绍畋才答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