叫来叫去,有些好事的,更见神见鬼的,附会些故事出来,俨然这“何铁脚”是个最会把势的“何铁脚”了。大亡命客中,每因意见不合,有须用武力解决的时候,帮闲的,居然有把他请了去壮声威的。他运气好,却没一次真动手,被人识破。

  他有姑表兄,姓李,名镜泓,也是在长沙运动了公费,夫妻两个,并一个小姨子,都在日本留学。这李镜泓年纪有三十四岁了。二十岁以前,还在乡下种田,因见废了科举,左邻右舍的青年都纷纷进学校读书,他也跟着在警察传习所毕了业,充当了一会巡长。他的妻子,姓陈,名毓,倒是个读了点书的女学生。姊妹两个同在周南女学校毕了业。妹子陈蒿,更生得姿容绝艳,丰韵天然。陈、李两家,本系旧亲,陈毓十七岁的时候,李镜泓正在警察厅当巡长,常在陈家往来。见陈毓生得齐整,托人说合。陈毓的父母也不知道一个巡长有多大的前程,但见他时常穿着金丝绾袖的衣服,戴着金线盘边的帽子,腰挂长。刀,带着跟随的警卒,很像个有些声势的新式官员模样,便应许了这么亲事。过门之后,夫妻也还相得。这次遇了送学生出东洋的机会,陈毓极力耸恿丈夫四处运动,先补了名字,

  

  她姊妹两个才上了个呈文到教育司,说愿与考送的男学生受同等试验。教育司批准了,考试起来,两个成绩都很好,同时取录了。两个的声名,登时传遍了长沙,没人不称羡。本章已毕。

  

  第三十九章

  何达武赌钱闯穷祸周卜先吃饭遇娇娘

  却说李镜泓带着妻子并姨妹,到了东京,在江户川租了所房子住下。何达武也因初来,尚住在旅馆里,听说李镜泓租定了房子,过去一看,还空着一间四叠半席的房没有人住,何达武要分租了,搬来同住。李镜泓因是姑表至亲,不好推诿,就分给他住了。何达武也不上课,每日在周撰设的那赌窝子里消遣时光。李镜泓夫妇也不问他的事。及周撰那窝巢散了,他就成了个没庙宇的游魂,整日东飘西荡。或是上野馆,或是三崎馆,推牌九、叉麻雀,总免不了他这个铁脚。

  一日,他正从江户川坐电车到神田神保町下车,打算去上野馆寻赌。下车才行了几步,见前面一个穿洋服的,也是向北神保町这条路走。何达武看那人的后影,好像是周撰,忙急行几步,赶上去一看,不是周撰还有谁呢?喜得何达武心花怒发,连忙打招呼,笑问道:“许久不看见你了,你解散贷家的时候,为何信也不给我一个?害得我到处打听你和老郑的下落。有人说你进了联队,又说你仍回湖南去了。你毕竟躲在什么地方?

  去年常同在你那里玩的一班朋友,没一个不惦记你,都还想你出来,做个东家。”周撰笑道:“你们于今没有我这个东家,就想我做东家。去年有我做东家的时候,你们的话,又不是这样的说法了。我的水子也抽重了,款待也不周到了。想邀成一

  

  个大点儿的局面,就如上海的野鸡拉客一样,拉这个那个跑了,拉那个这个跑了。几时由你们发起,爽爽直直的,成个一次六人以上的局面呢?”何达武争着辩说道:“老周,你不要是这么说。说那些闲话的,不过两三个没气魄的鄙吝鬼,输不起几个钱,有那些屁放。像我还对你这东家不起吗?”周撰点头道:“像你是没有话说。你此刻想到哪里去?”何达武笑道:“你说我有什么地方去?去年有你做东,就天天在你那里。你走了,没一定的地方,在上野馆、三崎馆这两处的时候居多。唉,如何得有你那里那么自由,那么畅快!夜间十二点钟以后,无论你心里如何想玩,多玩一刻也不行,手气好的,赢了没要紧,若手气不好,输多了,想再来了几手捞本,万分做不到,只得忍气吞声的,结了帐走路。”周撰道:“是这么有个限制,倒好些呢!手气好的,赢了一个算得一个,实打实落的上了腰;就是手气不好的,输也输得有个休止,不至输到稀烂。”何达武道:“你是个象,意见和我的不同。昨夜我在上野馆,约了今日邀一场牌九,我近来输的不成话了,难得在这里遇着你,合该我的运气来了,同去帮我一回忙罢!”周撰道:“我刚从上海来,行李还放在富士见楼。此刻要去看个朋友,不能陪你去。”何达武那里肯放呢,一把拉了周撰的手,不由分说的往上野馆拖。周撰只得说道:“不要拖,来往的人见着不成个样子,同你去便了。”何达武才松子手,二人一同到上野馆来。

  不一时,到了上野馆,周撰一边脱皮靴,一边问何达武道:“是谁人的东家?”何达武道:“这里的东家不一定,到临时看谁的朋友来的多,便在谁的房里,就算谁的东家。”周撰道:“在旅馆里,便做东家,也没什么好处。馆主分了一半去,还有下女要吃红。余下来的,东家能得多少!”何达武道:“正是。”说着,引周撰到三层楼上,一个很僻静的房门首,推开

  

  房门,让周撰先进去。周撰看是一间八叠席的房,房中已有六个人。周撰认识一半,一个是王立人,一个涂道三,一个小金,都起身向周撰招呼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