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来。”朱甫全明知道朱正章是谎语,只是因要借着他做帮手来害冢本,不便揭破他,诺诺连声的答应:“这钱是应该还的,九弟(朱钟行九)动身的时候,我一定筹了送给他。”朱正章心中也有些怕靠不住,不过怕逼紧了,朱甫全翻过脸来。冢本的事情已了,掯他不住,只得用和平手段套住朱甫全。朱甫全本来和朱钟说得来,这次见面之下,仍是很好。朱甫全便和他商量作弄冢本的法子。朱钟笑道:“要作弄他,无非是引诱他嫖!赌是引诱他不来的。日本人不懂中国的赌法,并且他这小鬼很谨慎,就是肯赌,也输不了他几块钱。只要买通一个婊子,将他灌醉了,糊里糊涂的送个病给他,包管他这一辈子不得好。”朱甫全道:“怎样送个病给他?”朱钟道:“教嫖客害病的法子,稍有些儿阅历的婊子都知道。我们只花几个钱,容易得很!她们婊子对这样一个四五十岁的日本小鬼有什么感情?教她怎么样做她便怎么样做。”朱甫全道:“若冢本不肯嫖怎样哩?”朱钟笑着摇头道:“这小鬼最好色。他同我在游船上,就只管问中国妓女的价钱,并问接不接外国人。到上海的时候,我带他到青莲阁泡了壶茶。他看了那些拉客的野鸡,他喜笑得眼睛没了缝,连骨头都软了似的。看中了一个十六七岁的,便硬要拉着我同他去住夜。我说上海的野鸡都有梅毒,危险得很,他才不敢纠缠了。我带到幺二堂子里,他也看中了一个年轻的,说要住夜。我真是怕他染了病不好,对他说:‘这里也和野鸡差不多。’他还不服道:‘难道上海的婊子都是摆看的吗?这个也有病,那个也有病,照你这样说,简直没人敢在上海嫖了。’我说:‘要嫖还是长三堂子。虽不能说都没病,但是来往的都是中等社会以上的人,比较起来到底安全些。’他听了,便要到长三堂子里去嫖。我对他冷笑了声道:‘你带了多少钱,够得上在上海嫖长三?’他问我:‘要多少钱睡一晚?’我说:‘用千把块钱,有没有睡的资格,还是个问题。’他伸了半晌的舌头问道:‘去看看要多少钱?’我说:‘去看看,一个钱都不要。’他觉得很诧异,问:‘怎的野鸡幺二,去看一回倒要一块钱?’我说:‘就是这不要看钱的贵重。’他听说可以白看,便生拉活扯的要我带他去看。我将他引到几家应酬好的堂子里逛了一会,他羡慕得了不得,说在这地方死了都甘心。假若他有钱,只要那婊子对他丢几个眼风,真个一千八百也花得下去。”朱甫全喜道:“他既是这样一个东西,合当他有苦吃。怪道他听我说陪他去上海快活,他眉花眼笑的,浑身不得劲儿。原来他是个色鬼!我们就去找一个年轻的婊子,做成一个当,引他来上。”朱钟点头笑道:“他喜欢年轻的。只要有六分姿色,就包管他见面即舍不得离开!”当下二人出来。

  这无锡城里的婊子,十有八九认识朱钟、朱甫全。朱钟虽不及朱甫全有阔大少的名目,但是人物去得,在一个小小的无锡县城里面,自然有些资格。不知在哪一家堂子里,选中了一个又风骚、又伶俐的小婊子,将这计划和她商议好了。朱甫全拿出几十块钱来,就定了今晚在她家摆酒,酒席务要丰盛。朱甫全和朱钟回到冢本的住处,朱甫全说欢迎他,替他接风。冢本哪里知道是个很大的当,欢天喜地的谢了又谢。朱甫全又去请了些陪客,一个个都说明了这圈套,陪客都乐得看笑话。不到六点钟,都穿戴得衣冠楚楚,齐集那一家堂子里,替朱甫全挣架子。六点多钟的时候,朱钟引着冢本来了。冢本今晚也将和服换了,穿了套很时行的先生洋服。几根花白头发梳得放亮,面皮也刮得溜光。上嘴唇的胡须用油胶住,扭着那须尾朝上,学威廉第二的样式。提了根乌木手杖,满脸都是笑容。朱甫全迎着,一一替陪宾介绍了。小婊子拿着水烟筒,来替冢本装水烟。冢本笑嘻嘻的望了那小婊子。他不曾吸过水烟,但是心想:不吸,小婊子必得走向别人跟前去。便望着朱甫全笑道:“这种烟听说很好,我吸两口试试看,吸错了可不要笑话。”朱甫全忙笑答道:“说哪里的话!不会错的,请多用几口罢!”冢本真个低着头吸。不提防用力过猛,吸了一口的烟水,又臭又辣,连忙往痰盂里吐了。小婊子并不笑,赶着端了杯茶,给他漱口。冢本漱了口,望着水烟筒发怔。对小婊子做手势,教小婊子吸给他看。小婊子笑着吸了一筒,也不问冢本懂中国话不懂中国话,向冢本说道:“你轻一点儿吸就没事了!”冢本偏着耳朵听,只管摇头。朱钟译给他听了,才连连点头道:“哦,哦!理会得了。”小婊子又装上一口,冢本轻轻的吸了,两个鼻孔里出烟,笑道:“我可学会了。”朱甫全道:“这本很容易。这种烟据化学家研究,比纸烟、雪茄都好。不过你吸纸烟惯了的,吸这烟要多吸几筒,才得过瘾。”冢本正想多吸,好多与小婊子亲近,巴不得朱甫全是这般说。当下便说道:“不错!这烟的味儿是好,只是微嫌淡了些,必得多吸才能过瘾。”说话时,小婊子又装好了一筒。冢本吸了,见小婊子站着,恐她站得脚酸,起身拿了一张小方凳子,在凳子上用手拍了两下,教她坐了装。小婊子笑着摇头,冢本按着她坐下。朱甫全、朱钟和陪宾都笑起来。冢本很得意,一连吸了十多口,喉咙里差不多要吸出火来了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