料道是一个辣手,不敢当锋,几步退出巷口,擎刀预备厮杀。大銮抽出枪来,到巷口一个箭步,早窜到街心,立住脚,望了望警察。警察见大銮如此勇捷,手中又明明的擎着一枝手枪,只吼了一句,却不敢近身。大銮哪敢停步,折转身就走。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,警察见大銮走得快,一个人又不敢近身,忙拿出警笛来吹。大銮正跑时,听得后面警笛叫,前面即有两个警察飞奔前来。大銮回头一看,后面的那警察已追上来,隔自己不过两三丈远近,忙折转身,往右边一条小巷子钻进去。仗着会跑,穿过小巷子,乃是一条斜坡路。坡下的警察也听得枪响,听得警笛,正要跑上坡来。大銮听得刀靴声,不敢往下走,一连几个箭步,往坡上窜去。抬头一看,真是要叫一声苦,不知高低,原来一座墙挡住了去路。大銮才知道这坡叫乃木坡,墙里面是乃木邸,就是乃木希典的住宅。心想没法,只有爬过墙去,再设法逃避。连忙将枪纳入袋中,拼命往墙上一撺,两手攀住墙顶,将身一纵,跳过墙去了。落地后觉得两手掌痛如刀割,肉里面还嵌着甚屑子似的,当时也不暇顾。听得墙外面来了几个警察,一个说道:“怪呀,没有第二条路走,怎的会不见了?可恶这雨又大了起来,简直听不出脚声。难道爬过墙那边去了吗?”一个答道:“恐怕没有这么厉害。这墙上插着玻璃片,除非飞了过去罢咧。”又一个道:“看上面有血没有?”即见有手电的光,在墙上晃了几下,一个道:“血是看不出,但是有血也被雨洗了。这样大的雨,玻璃上还存得血住吗?不问他在里面没有,我们分途去拿。把两个由大门进乃木邸去,在园内细心搜索。”说完,即听得一阵刀靴声响着去了。

  大銮才知道自己手中嵌了玻璃屑,怪道痛不可忍。因听得要进园搜索,左右一望,没有地方可躲,想偷开门进屋内去,躲在偏僻房里,警察必不关心。便走到一所房子门口,轻轻推了下门,关得很紧,知道不是一时撬得开的。隐隐听得刀靴声渐次近了,大銮心中也有些着急起来了。低头一看,廊檐的阶基板离地有一尺来高,料想可以藏身,也顾不得里面污秽,蹲下身往里面就爬。这一所房子不小,底下故也很宽。大銮恐怕警察用电灯照着,深深的伏在里面,气也不高声的出。用耳朵贴在地上,听得约有四五个警察在园中走来走去的搜索,却喜没人搜到阶基底下来。警察搜索了一会,见毫无踪影,一个个都口中说着“怪事,怪事”的去了。大銮恐怕他们复身回来搜,在里面伏了两点多种。外面一点儿声息也没有了,才慢慢的爬出来,先关了手枪的保险机,纳在衣袋里。乃木邸园中有个小池,大銮走到池旁,洗了手上的泥血,玻璃屑嵌在肉里的,不得出来,也只由它在里面作痛。一件斗篷,在房底下滚得和泥做的一般,心想怎生好披着出去,便脱下来,放在池子里面洗了个干净,仍旧披在身上。这日的天也真奇怪,雨落发了兴,落一个不了。大銮站在乃木园中不独没地方可避,并坐的地方都没有,雨洗得如落汤鸡一般,通身透湿,没一根干纱。深秋的天气,又是夜间一二点钟,冷气侵入骨髓。两掌浸了生水,比受伤时更痛加十倍。一个人越想越凄凉,站在草地上抖个不住。心想:今晚是不能出去了。莫说出了这样大事,就是平常夜间一二点还在街上走,警察也要注意。若是衣服褛褴一点,更要盘问不休。就是明日早晨,要脱这险也很不容易,我来的时候一些儿也不知道害怕,怎的事情成了功,倒胆怯起来了,这时候能胆怯吗?一现出惊慌样子,在日本的警察侦探眼里见了,便再也逃不过去。我横竖是拼死来的,还怕什么?大銮如此一想,胆真壮了几倍。心想:我这衣服都湿透了,此刻的雨还不住,明早驮着这身湿衣出去,人家见了,岂不生疑?必得设法进乃木家,偷一身和服换了,出外才不危险。我生平光明正大,不曾做过这勾当。今晚没法,只得委屈我自己一次,看是如何。

  不知大銮偷衣服如何偷法,且俟下章再写。

  第六十九章 真刺客潜身浅草町 好警察乱拿嫌疑犯

  话说大銮因通身衣服都湿透了,想撬开乃木邸的门进去,偷一身衣服换了,明早才好逃走。好在日本的门不比中国的坚牢,在身上摸出把裁纸刀来,轻轻的撬了一会,居然撬开了一扇。脱了长靴,卸下斗篷,蹑脚蹑手的摸到里面。几间房子都空洞洞的,休说没有衣服,连陈设都不多。摸到第四间,才听得打鼾的声音。慢慢的推开门,移脚进去,猛觉得一件软东西挡住去路。一摸知道是挂的衣服,取了下来,摸了摸领袖,是一套男子的和服,连外套都有。在席子上摸了腰带、袜子,退出来,转到大门口。在靴柜里拿了一双高木屐,一把纸伞,脱了身上的洋服,将和服换上,揣了手枪,身上才觉得和暖一点儿,手掌也不十分痛了。坐等到天明,幸得房里的人都睡得和死人一样。大銮的洋服、斗篷、长靴都不要了,聚作一团,塞入阶基底下。偷开了大门,撑着雨伞,装出小鬼的脚步,拖着双高木屐往停车场走。街上已有行人,送新闻、送牛乳的,都忙着飞跑。雨仍是落个不住,只比昨夜小了些儿。街上虽也有警察,但是都不注意大銮。大銮走到停车场,买了一张新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