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耽搁日子。你就去问了,什么时候来给我回信?”大銮道:“今夜若不能来,明日上午准来你家回信是了。”大銮答应着,二人同出来,平原自去办交涉去了。

  大銮心想:蒋四立的家中我还没有去过,不可不趁白天里去探看明白。蒋四立住在四谷,遂向四谷走来。在蒋四立家的前后左右都踏看了一会,心想:这地方很不稳便,出进的巷子又长又仄,巷口就站着一个警察。里面枪响,警察只要堵住巷口,便是插翅也飞不出去。和这牲畜同归于尽,虽没什么不可,然而真应了许先生的一句话,隋珠弹雀,是有些不值得。不知道这屋子有后门没有?若是有后门,从后门进去,或者还妥当些儿。正待转过后面去查看,忽然见隔壁人家楼上贴着一张贷间的条子,喜道:“有了,在隔壁楼上看后面必看得清楚。何不借着看贷间,或者还可以看看这畜牲家里的形式。”想着便去隔壁家敲门。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婆子出来,将大銮浑身上下打量了几眼。大銮心中吃惊,好像这老婆子已知道自己是来探路似的。老婆子道:“看房子的吗?”大銮点点头,脱靴子进去。老婆子引着上楼,大銮见楼上一间六叠席的房,倒很精致。

  大銮无心细看,推开窗子,看见蒋四立家的院落,一个年轻的下女正在院子里扫地。大銮探首去看廊檐下,放着一张藤榻。

  蒋四立正翘着几根老鼠胡子,躺在上面,目不转睛的望着下女扫地。下女扫完了上廊檐,蒋四立伸手去拉下女的手,下女举手在蒋四立头上敲了一下,笑着将身子一扭走了。蒋四立从藤榻上跳起来,追了进去。大銮见了,冒上火来,咬牙恨道:“你这畜牲,死在目前尚不知道,还在这里找下女开心。”随手推关了窗户,到楼后去看后门。见后门外重重叠叠的有好多户数人家,没有路可通大路,心中恨道:看不出你这畜牲早就防备了,怕人家害你,特意找了这样的一个死地方住着。以为人家便奈你不何吗?我偏不信,定要给点狠你看。回头问老婆子道:“后门不通的吗?”老婆子道:“先生是中国人么?”大銮点头道:“中国人便怎么?”老婆子道:“中国人不住,我这里只租日本人。”大銮道:“你不租中国人,为什么又引我进来看?”老婆子道:“先生没说话,看面孔很像个日本人。先生一开口,我就知道不是日本人了。”大銮本无意租房子。

  日本的贷间,本多有不租给中国人的,当时也不在意,辞了出来。

  夜间平原没来。次日平原同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商人来了,拿出名片给大銮,叫寺尾秀三郎,在神保町开猎枪店的,名片上载着详悉,连电话番号都有,用不着平原介绍。大銮照说给平原的话,略向寺尾说了一遍。寺尾道:“平原先生已向我说了。我也是个赞成贵国民党的人,凡事无不尽力的。不过明治三十年式的枪,一刻工夫不能承办许多。二十八年式的就要两千杆也有。手枪是容易的,新式机关枪,看能办得十架就好,恐怕一时间也办不到。因为近来供给俄国输出的太多了。”大銮故意踌躇了一会,三人共议了价目,大銮仍请寺尾竭力去办,约了第二日回信。平原说明日有事不得来,大銮道:“横竖交易还没有成,等到签字的时候,再请你来,做个保证人便了。承你帮了忙,自然不敢忘记,多少总要报答的。”平原谦逊了几句,同寺尾去了。第二日上午十点钟寺尾来回信,大銮便请他到日本料理店去吃料理。在料理店谈话,不料都被黄文汉听见了。

  这晚,寺尾揣了杆勃郎林的手枪,带了一百子弹,到平原家里来。此时平原正在家中,大銮也早来了。寺尾拿出手枪来,大銮细细看了又看,丝毫没有破绽。寺尾从怀中抽出一张纸,向大銮说道:“请先生填写,盖颗印就是。保证人看先生找谁,也要请盖印。这形式上的手续,不能不经过。我做小生意的人担当不起。还是因先生照顾小店,承办这批枪械,知道先生不是无聊的人,才不必经警察署认可。不然,就是有保证人,也不敢随意卖给人家的。”大銮点头道:“承情得很,保证人就请平原君罢!”平原笑道:“我这保证人是靠不住的。”寺尾笑道:“这不过是一种手续罢了,谁还信大銮先生不过。”大銮拿了那张纸,填了姓名、住址以及年龄、籍贯,盖了颗假图章,欺日本人不认识篆字。平原也写了姓名,盖了印。大銮拿出四十五块钱来,点交了寺尾。大銮收了手枪、子弹,说道:“枪械就是那么样定了,总在一星期以内,我的汇款一到,就来请你。”寺尾连声应是,又说了一些感情奉托的话,寺尾去了,大銮归家安歇。

  次早,叫馆主人算帐搬家,将行李寄在朋友家里,说有要事,就要动身回中国去。他朋友知道他素来是来去无牵挂的,只替他收管行李,也不根究他回中国有什么事。大銮寄好了行李,揣着手枪,带了两排子弹。这日是阴历的九月九日,重阳照例多雨。到了上午一点钟,就沥沥淅淅的落起来。大銮装束好了,披了件青呢斗篷,乘车到大冢来看许先生。许先生正在家中教他女公子的书,见大銮喜气洋洋的进来,停了书不教,要女公子泡茶出来。女公子起身进去了,许先生问道:“今日落雨,你为什么也出来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