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作保,你看朱甫全的情形,可能设法还你的钱吗?依你方才说,告警察收押行李,你说朱甫全有多少行李?他值钱的衣服,久已抽当得干净。你将他几口不值钱的箱子收押了有何用处?又依你方才说,本人讨保出馆,设当日朱甫全说无保人可讨,你能将他怎么样哩?并且你这话也未免说得太欺人了!你日本哪有不经诉讼可以破产的法律?且既经破产,安有再讨保人之理?难道破产不足,还要讨保还钱吗?但是于今朱甫全既经逃走,我又不抵赖你的钱,也不必和你说这些无用的法律。不过说起来,你我都是眼睛不认得人,应大家分担不是才对。你安能因我作了保,即逼着我要钱哩?你知道这伙食帐,纵提起诉讼,也不能逼着保人要钱的吗?这比不得借钱使用,还有连带的关系。”馆主不待朱钟说完,即辩道:“先生这话,只说得好听。既不能问保人要钱,则要保人做什么?先生当日作保写证书的时候,是存心负种什么责任来的?敝国诚没有不经诉讼破产的法律,难道贵国有不负责任的保人吗?”朱钟听了怒道:“你这话无礼!我何时说我不负责任?你既是这般说,我且问你,你能教我负何等责任?我不过因数太多,一时凑办不出,故要求你慢慢的偿还。你既如此桀骜,且待你诉讼结果再说。”说完起身要走。馆主见朱钟态度转硬,只得赔不是,说道:“我何尝桀骜,不过小店太穷,为数又太大,想先生从速偿还的意思。先生说慢慢的偿还,也须有个期限。不然,慢到何时是了呢?”朱钟道:“这倒不错。只是我此刻不能和你定期限,须等我写信到朱甫全家中去,看怎生回答,再来和你定期。你安心等候着就是。”馆主的意思,本只要有了下落,就没得话说,自出去了。

  朱正章同朱钟回到自己房内,恨不得追上朱甫全将他一口吃了。天气已到了十二点钟,只索安歇。朱正章一个人在被内恨一会,把儿子骂一会,闹得一晚不曾睡好。次日清早起来,即骂着朱钟去与冢本交涉。朱钟出门时,又赶着嘱咐道:“如冢本决意要扣时,也不必和他争论,只将二十多块钱拿回就是,等我设法来弥补。蕙儿的学堂,此后也不要进了,一月也省得几块钱。你那鬼婆子听我退了,以后极力简省,每月须节出十元,给我替你管着。这里我也不能久住,仍旧搬回千叶去,食用一切都便宜些。”朱钟见他站在门口尽说,懒得久听就走了。

  朱正章见儿子已去,回身走到成连生房内,和成连生闲谈破闷。

  不知朱正章闲谈了些什么,且俟下章再写。

  第七章 两首新诗祸生不测 一篇快论功败垂成

  话说朱正章送朱钟出去之后,回身走到成连生房内,寻成连生闲谈破闷。谈了一会,朱正章说道:“我将小女带到日本来,原想等她求点学,不料无端的生出这样事来。去了我几百块钱,哪里还有多钱可给读书呢?这馆子里的交涉不妥,我又不能带她回去。又不回去,又不上课,这光阴岂不白糟蹋了。她小时候的中国书也还读得有点清白气,打油诗也可胡诌几句。小儿常说老兄博学志诚,上课的时间又有限。我的意思,想求老兄每日随便指点她几点钟,把中国文理弄清楚也是好事。不知老兄肯不嫌愚鲁,赐教一二否?”

  成连生听了大喜,笑道:“世伯的话真是有趣,怎以博学二字奖起小侄来?世妹名媛独步,家学渊源,小侄何人,怎敢以嫫母而修西施之容,俗子而饰宋朝之美?非特刁;能增光,且虞减色。”朱正章哈哈大笑道:“太谦了,太谦了。小女不过略识之无,只稍出老兄余绪,就饮满而去了。”凡人没有不喜恭维的,就中文人尤甚。况成连生正在日思联络他们父女,好觑便行事的时候,听了这样话,哪得不心花怒发?登时摇头晃脑的说道:“论文章,小侄实无根底。至于诗,则曾受知于易实甫、王壬秋诸老前辈。在国内不敢自夸,留学生中自信不肯多让。世妹若肯学诗时,小侄勉做识途老马就是。”朱正章笑着谢了出来。

  朱钟已经回了,说冢本万不肯将钱补足。和他辩论了一会,仍是无效,只得将二十二元四角钱拿了回来。说着,交与朱正章。朱正章点头收了,也不说什么,只要朱钟回去,急将蝶子退了,写信将甫全家去讨帐,看他如何回答。朱钟答应着去了。

  第二日,蕙儿就到成连生房里上诗课。上了几日,蕙儿很觉有点心得。一日讲到作咏物的诗,连生说道:“作诗第一是选题,第二是立意,第三才是饰词。题目不好,就有李、杜、韩、孟,也作不出好诗来。立意不新鲜,纵有词藻,亦同嚼蜡。咏物宜有寄托,直说无味,寄托愈深远愈好。一首五绝,一首七绝,虽不过二十字与二十八字,须能说到天边,收到本意。多读古人的诗,细心领略他的擒纵开合法,自能落笔不板。即如现在房中所摆的水仙,触着我诗兴发了,要作两首诗咏他,也得有个寄托在内。我且胡乱写两首七绝你看。”说着,提笔就写道:

  隔座香生识面初,姗姗仙骨画难如。

  通诚欲托微波语,好待莲开共隐居。

  兰拟函香雪作神,洛妃端合认前身。

  凌波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