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,相隔太远了吗?邮片也应写一个给我才是。”黄文汉连忙笑道:“我罪该万死。只是搬的地方,有万不能告人的苦衷,以后你自然知道。这门口站着说话不好,就请到老苏家中去坐坐。”胡女士点头答应,遂一同进门,到苏仲武房中来。

  胡女士将手中的花往桌上一撂,顺手拖出把摇动椅来,将身子往上一躺,两脚抵着席子,前仰后合的摇动起来。伸手向苏仲武道:“拿烟给我吸。”苏仲武诚惶诚恐的打开柜拿烟,黄文汉已从怀中拿出两枝雪茄来,胡女士便喊苏仲武道:“不用你的了,量你这样笨蛋,也不会买好烟吸。”说着接了黄文汉的烟,望着苏仲武道:“笨蛋,笨蛋,难道你洋火也不会擦一根么?”苏仲武连忙擦上洋火,给胡女士吸。胡女士吸燃了,用手招着黄文汉道:“你来,你来,我有话和你说。”黄文汉从苏仲武手中接了洋火,一边擦着吸烟,一边挨近胡女士身前,俯着身问道:“胡先生有何见教?”胡女士忍笑不住,扑嗤一声道:“你这东西!总是这样鄙腔鄙调的讨人厌。我问你,这几日到哪儿去了?你不用瞒我,你直说给我听,什么事我都没要紧。你想瞒着我么?将来被我察觉了,只怕你有一会儿不得清净。”黄文汶用手拍着腿笑道:“胡先生你看错人了,我黄文汉上不欺天,下不欺地,中不欺人,自落娘胎,不曾做过欺人之事,不曾存过怕人之心。我搬家不通知你,自有个不通知你的理由。你无问我的权利,我无告你的义务。”胡女士跳起身来道:“胡说!权利、义务的界限,是谁划给你的?你不承认我有问你的权利,我偏认定你有告我的义务!要瞒人的事,自然有不能告人的理由,不能告人的苦衷。只是这理由,你不说,人家怎生知道?不知道你的理由,何能原谅你的苦衷?我眼睛没看错人,我看你倒认错我了。你以为我有什么不干净的心思,和你不清净吗?哈哈,那你就错了。老实告诉你,莫说我和你的交情只得如此,便和你有几年的交情……”说到这里,鼻孔里哼了一声,脑袋晃了两晃道:“也够不上我有不干净的心。口头上的两句英雄话儿,谁不会说,谁不曾听过?你所说的这一派话,若在我二三年前听了还好,不过暗自好笑罢了。如今我实在替你肉麻得很。你若知道瞒人,知道怕人,倒是个有出息的人了!”说着,气忿忿的拿了鲜花就走。黄文汉拦住笑道:“胡先生的度量,原来如此吗?”胡女士睁着杏眼,望了黄文汉半晌道:“你说我的度量小么?我才没将你们这些男子放在眼里呢!我不高兴坐了,你拦住我干什么?”苏仲武也帮着留道:“老黄说话不小心,得罪了你,我一句话没说,你对我也不高兴吗?难得你到我家来,我还没尽一点东道之谊,”胡女士劈面啐了苏仲武一口道:“你不开口倒好,你不自己思量思量,你有什么口可以开得?”说至此,又忍不住笑了。黄文汉强按着她坐下,笑道:“我这几日的事情,便说给你听,也没什么使不得。”用手指着苏仲武道:“就是他这个呆子,暑假中,他跑到日光去旅行,在旅馆里面过了他五百年的风流孽障。因为有了阻力,一时,间不得遂心,巴巴的从日光奔回来,求我设法。我前次到日光去,不就是为他的事吗?好容易和那边说得有了感情,答应我来东京看博览的时候,到我家居住。你说我住在玉名馆,如何能设这些圈套?没奈何,只得重新租下一所房子,置办家俱。只是我又没得个女人,人家见我一个单身汉子,怎好便住下来哩?没法只得将我几月前姘识的一个女人找了来,权当作夫人用用。我那临时夫人,近来虽也做些秘密卖淫的生活,只是她的身分却很是高贵。她的父亲是个大佐,姓中壁,日俄战争的时候阵亡了。她又没有兄弟,母亲是死过多年了,只落得她一个孤女,不知怎的,被早稻田大学的一个学生引诱她破了身子。她与那大学生山盟海誓的订了终身之约,不料那大学生是个浮浪子弟,家中又有钱,终日里眠花宿柳,得新忘旧,早将她的终身之约丢在脑背后去了,一个月常二十五日不见面的,丢得她清清冷冷。打熬不住,便也拣她心爱的人,相与了几个。起先她手中有钱,又生性挥霍,时常会拿着钱,倒贴她心爱的人。不到几个月贴光了,渐渐自家的衣食都支持不来,只得略略的取偿些。那大学生起先还一个月之中来看她一两次,后来知道她有了外心,率性赌气不来了。她既衣食无亏,又过惯了这朝张暮李的日月,也再不愿见那大学生了。我当初不知道她的历史,费了许多气力,才将她吊上。她本来聪明,见我为人直爽,便将她平生的事迹,一字不瞒的说给我听。我问她如今可有想嫁人的心思,你看她回得妙不妙?她说她如今这种生活过惯了,自觉得十分满足,无嫁人之必要。并且说她这种人物,必得是这般才不委屈。我问她怎么讲,她反笑我思想不高尚。她说‘美’这个字是天下人公好的,若落在一个人手里,这个美字便无所表现,不过和寻常人一样,穿衣吃饭而已。她说妓女决不可从良,妓女一从了良,便和死了一般。凡美人应享受男子膜拜裙下的幸福,都葬在那结婚的礼堂上了。你看她的思想高妙不高妙?”

  不知胡女士回出什么话来,且俟下章再写。

  第四十四章 胡蕴玉大吃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