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“何不以雪人为题,赋一短章,亦为韵事。”康梦庚并不推辞,展过一幅素笺,提起笔来,做一首七言绝句,递与贡鸣岐。贡鸣岐接来看时,见上面写(着)道:玉为标格水为神,浪说重阳送酒人。
君莫笑他寒彻骨,一朝变化是阳春。
贡鸣岐看完,拍案叫绝道:“妙哉!不惟用意清新,而且运思灵巧,风骨机神,映带秀绝,却自不经人道。贤侄实禀天地之灵,非复人间烟火,那得不令人折服!”康梦庚谢道:“蛙声蚓调,妄玷骚坛,实自不揣。老年伯不加斧削,反辱揄扬,是不屑以子侄之礼训诲卑幼乎?”贡鸣岐道:“诗文声价,自有定评,贤侄何必多逊。”说罢,袖着两诗,自往后边船里去了。不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第五回女婿忒多心欲兼才美丈人偏作色故阻良缘词曰:雪艇赓诗,玉笺作配谐鸳侣。痴情如许,自有关心处。煞恁辞推,生恐桃源误。休疑阻,锦屏开处,一见如心素。
右调《点绛唇》
话说贡鸣岐袖着康梦庚所作的两首雪诗,径到后边船里。刘氏夫人接着道:“残冬岁迫,河冰不解,为之奈何?”贡鸣岐道:“此属天时,非人力可强。总是残岁不多日子,索性在扬州过了年,新春自然和暖。但今日天气严寒,雪势甚大,女儿从未出门,恐受不得这般辛苦。”小姐道:“重帏叠障,不甚寒冷,爹爹勿虑。”刘氏笑道:“相公却怕女儿寒冷,他不呵冻弄笔墨哩。”贡鸣岐问女儿:“我儿,如此严寒,不吟弄些什么?”小姐道:“孩子闻见外面塑两上雪人,因在窗子里觑着,果然相像,因戏咏一律,正欲求爹爹改正。”说罢,便在案头取出诗笺,双手递与父亲。贡鸣岐接诗到手,展开一看,其诗去:丰姿明莹两飞仙,玉骨冰肌望俨然。
白面缘知难傅粉,素衣何事乱装绵。
披霜晓出应联屐,带月宵回却并肩。
对面只愁空皓首,春风流作泪珠圆。
贡鸣岐看完,大喜道:“我儿诗才直如此俊雅,比前更胜了。”便也在袖中摸出康梦庚两诗,递与女儿道:“这两笺是个浙中少年所作,一首是咏雪,一首也是咏雪人的,故特带来与你看看,不知可也好么?”小姐接来展玩,只觉清新宕逸,因赞道:“此二作空灵婉秀,不假烹炼,而天然工丽,真绝构也!”贡鸣岐道:“此诗与我儿所作优劣何如?”小姐道:“二诗绝大手笔,真英年之龙虎。孩儿顽稚无才,勉为牵扭,何敢与之比并?”贡鸣岐道:“观我儿之诗与此两笺,实不相上下,汝亦不必多逊。今日正有一事,欲与夫人、孩儿说知。”便从首至尾将康梦庚所述之事,如何与娄仲宣报仇,如何杀死屠一门,并如何在京口驿前遇着,与自己如何嘱托邢天民审雪的事,细细述了一遍。夫人、小姐惊叹道:“怎小小孩子家,有此大丈夫的气节!真是世人罕有的了!”贡鸣岐道:“你道那少年端是何人?却就是我同年故友康燮之子,今年才一十三岁。他五岁即善诗文,少具侠气。”遂又将所闻康燮得子之故,与少年游泮的话,又说一通。夫人、小姐道:“这等说来,竟是前生慧性,是个神童了。”贡鸣岐道:“他天聪所发,不学而知,真有国士之风,异日必为大用。故此不忍见遗,特邀他到我舟中,同往山东赴任哩。”夫人道:“如此甚好。可就令他陪伴我儿子读书,也学些好样子。”贡鸣岐道:“就是方才这两首诗,是我命他即席构就的,不道我女儿亦有同心,可称双绝。今日欲与夫人商议:向来为女儿觅婿,无一佳者,今此子才既空群,貌尤出众,且是故人之子,以吾女之才,差可相匹。若舍彼他求,安能有此佳客?意欲招之为婿,不识夫人意下如何?”刘氏道:“门楣才貌既皆可称,可许则许,相公当处为主,勿问于我。”贡鸣岐听了,便忻忻然袖了女儿的诗,竟往前边船上,来见康梦庚了。有诗云:少小同矜赋雪才,春风应自仗诗媒。
谁言半幅红笺子,不及温家玉镜台。
贡鸣岐向康梦庚道:“适才贤侄咏雪之诗,固已出神入化。老夫有女,年才十三,粗知文墨,强效吟哦。老夫即以贤侄之诗命其讽诵,不道他倒先做下一首,虽不能及尊咏之妙,然文理也还明白。老夫特送来请教,幸为之改削。”康梦庚听了道:“原来小姐工于文翰,小侄才浅,安能窥其万一。”说罢,接来看了,不禁喜跃道:“小姐此诗清真婉雅,觉有异香沁人肌骨,真乃旷世仙才。小侄鄙琐庸姿,对之自觉形秽。”贡鸣岐道:“老夫观贤侄佳篇固自无敌,今小女陋作亦不多逊。老夫今日虽非有心,亦岂无意?因商之老荆,特有句不知分量的语言相渎,但不知贤侄肯听与否,故不敢便说。”康梦庚躬身答道:“小侄蒙老年伯何等雅爱,何等深知,感恩知已,莫过今日。况长者之命,卑幼所不敢辞。老年伯倘有吩咐,自然遵从,敢有违逆之理。”贡鸣岐道:“实不相瞒,因小女尚乏佳配,选之有年,无一惬吾意者。今见贤侄英姿豁达,殆非凡品,故不揣寒门,谬希攀附,不知可否?”原来康梦庚平日自骛第一种才子必配第一等佳人。向年在家,因议亲者苦缠不已,拒之又伤情面,故托游成均,一则避其纠缠,二则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