个“准缉”二字,打个到日。
  八十余张呈状,准得三张,魏官寿的在内,就将这三起告状人唱名问问。叫到魏官寿,见老苏抱着官寿,口中只叫阿伯阿伯,惊惶可怜之状。又叫傅四:“这银子是你何处来的?”傅四官一一从头说个明白。三起事问过退堂。
  沈公退到私衙,对门子道:“我要差一个老实守分的甲首,你可举一个来。”那门子不敢作弊,举了一个至老实,不会趁银子诈酒食的甲首,叫做曹升。对沈公道:“只有曹升老实本分。”沈公即起一只签,就差曹升,又分付道:“你去唤那府城里起课的李心所,明日下午我有事问他。不可说一句闲话,不可要他酒食吃,叫了来,我自赏你酒饭。”
  曹升领了签,叩头自去。次日起个五更,径往府城里,问课店李心所,到了李家,温温雅雅送出签来。李心所将手摸摸,亦不惊恐,道:“叫我为着何事?”曹升说:“我不知道,或者要你起课,也未可知。即刻就要去的,先生不要哼腾了。”心所道:“老牌,你晓得老爷衙里,有人口不安的么?”曹升道:“我不晓得,先生自去问我们老爷。”李心所道:“老牌坐坐,吃杯酒去。”曹升道:“烂嘴的要你的酒吃,烂手的要你的铜钱,日子短,快些起身!”心所只得进内,吃了碗饭,别了几两银子。恐防平湖县要他起课,又带了一个课筒。出门对妻子道:“去去就来。”两人出门,叫船竟到平湖县中。
  曹升带心所在私衙伺候。天已将晚,只见私衙内点着红烛。沈公坐在私衙那公座上,问道:“曹升一起,可曾带来么?”曹升带瞎子进见。沈公在袖内取出一个纸包,叫道:“曹升,你公干谨慎,赏你五钱银子买饭吃。”曹升叩头谢赏,竟出衙外站候。瞎子跪在案前,沈公问道:“李心所,你是个瞎子,千得好事!可怜那个小小呱子。”将怒子案上一扑,瞎子吃惊道:“老爷哟,不干我事,这小使原是做贼的,事已多时了,老爷问他做甚么?”沈公道:“话从那里说起,这样小小一个呱子,会做甚么贼?”瞎子道:“老爷哟,他偷了家主的银子首饰衣服铜锡东西,原不是个好人,故此小的断送他的。”沈公道:“你怎么断送他的?”瞎子道:“去年四月,这小使做了贼,偷了许多物事,寄在小的家里,落后来讨。小的妻子怪他,骗他进门,只得一顿孤拐打倒,将纤索缉死。实是小的眼睛不便,都亏妻子动手的。”沈公道:“这样又是一条人命了。那小使是谁家的人,叫甚名氏?”瞎子道:“小使叫做乌三,是徐郎中驮箱的。”沈公问尸首在那里,瞎子道:“在后天井内。”沈公叫:“夹起来。”左右一齐动手,先夹一夹棍,应应急,细细再问。这瞎囚只会在家里装老虎谋害人,那里晓得王法如炉,衙门中的利害。如今到此,正所谓:
  犯法身无主,运退一齐来。
  这李心所瞎囚,一夹棍夹得魂飞魄散,黑地昏天。出娘肚皮从不曾尝着这般滋味,昏晕去了又苏醒转来。沈公不恼不躁,又徐徐问道:“那魏客人银子,你用得好,如今到在我这里,还我这个人来!”瞎囚道:“老爷,老爷,老爷,魏客人尸首同乌三埋在那里。”沈公又道:“你谋财杀命,始末从头直说,饶你今日打死。”瞎囚道:“八月十九他来起课,因他送我课钱体面忒好,就与妻子商量。妻子道,放他不得,倒是一主好买卖。快些唤他转来,将他杀了,得了他身边的银子,慢慢受用。小的道,罪罪过过,我不会杀人。妻子道,你不会用刀,作做揣骨相法。口口咽喉处,一口咬着他的喉咙,使他叫喊不得,我就来相帮你,却不是好!还道,你若咬得松一松,我就打你一千。自古道瞎猫驮鸡死不放,千叮万嘱,小的才敢下手。止得他八九两银子,一身衣服。求老爷天恩,饶了草命,只将妻子与家里阿隆偿命罢了!”沈公道:“这个恶人,无半点人心的!”遂叫左右,重打四十大板。瞎囚打了四十,痛哭无声,在地下乱滚。沈公叫收监,明日拿他妻子并阿隆来,一同定罪。沈公遂标了签,拿李心所妻子邹氏、阿隆二名。仍差曹升,明日晚堂候审。曹升领签,沈公退堂。
  次日,曹升又起个五更,竟到瞎子家里,叫声:“有人么?”那妇人嘻嘻的笑道:“曹老爹,我们家主公几时回来?”曹差道:“未得回来哩!老爷叫你同阿隆一齐到县去。”妇人道:“先生会起课,叫我们做甚么?”曹差道:“不要你起课,要你们算命哩!”妇人还不懂得,嘻嘻的拿杯茶出来。曹差道:“快些打点到县去。”妇人道:“难道真个要去?”曹差道:“不是真个,倒是取笑!阿隆在那里,一同快走。”妇人还不打点走,曹差道:“县里大爷叫你二人,你丈夫没工夫来,巴巴望你们去,有心事话说。再迟不得,迟了带累我们不便。”妇人见说得紧了,只得收拾些饭与曹差吃。自与阿隆忙忙也吃几碗,就梳洗着衣,拿些银子铜钱。对两边邻舍说了几句,央及:“看看屋里,若我们外公来,替我说声,我们到平湖县里去去。”取把锁儿锁上了门扇,穿了那件青衣服,有男子长大,生得:
  一脸青气,两眼如星,鼻尖耳破,颧大眉高。
  这妇人会说会道,走得快,说得多。曹差只是不答应。一路搭船,到了平湖上岸。旋到县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