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官,若是个有良心的,就该打发人前来接你。我看他寂寂无闻,全然不理,你不要想迷了心,到反误了你的终身大事。若说要像吕昆这般才貌,却也不难。我们这里来的都是些宦家子弟,你再帮我挣上几年,那时择个有才有貌的郎君,做娘的把你嫁与他去,岂不是好?”柳卿云那里肯依?抵死不从。正是:

  随他说得天花坠,只当平空碎雪飘。

  韩妈儿气他不过,心下想道:“这个不重抬举的死贱人,好言好语不肯依从,又道是:不见棺材不下泪。”连连吩咐院中女使取了皮鞭、绳索,欲拷打。未知柳卿云如何受辱,且听下回分解。



第六十回 柳卿云真心全节 赛玄坛侠义报恩

  探香鼻寻芳,有眼休将花枝错认。若教点污苍苔,岂不锦绷浊溷?徒空抱恨,心里枉忿,—任谗言轻进。霎时急雨狂风,狼籍落红成阵。

  这首闲词按下。

  话说众使女将皮鞭、绳索取得现现成成,韩妈儿命人在此伺候。众女子做好做歹前来相劝,向着柳卿云道:“姐姐不要使性。如今母亲好好相劝,姐姐若是不肯依从,只怕那时动怒拷打难当。还是依从的为是。”柳卿云道:“众位姐姐有所不知。妹子在苏州曾接了一人,姓侯名韬,乃是侯总兵的公子,每年代他也曾挣过[成]千赀财;只因侯公子为人粗俗,细想难有出头之日,也得免强相从,无非孽在其中,不能推托。后偶遇一人,姓吕名昆,乃是苏州有名才子,故将终身付托。不意那时侯韬到院,吵闹搜楼,无奈将那姓吕的藏在雪洞里面,躲避其锋;直至开时,不知何往。那时因侯韬行凶,跌死家人在院,犹恐人命牵连,故随着母亲逃进京来。一向未闻吕昆消息,也不过痴心妄想,免得后半世老大无归。计算代母亲挣过赀财,却也不少,如今还要苦相逼我!想来也是命该如此。前日听得妈妈说姓吕的已做了官,好歹再等几时;若是姓吕的决意不来,做妹子的惟有寻个自尽,一死而已。众位姐姐呀:

  能教名在身不在,不愿身存名不存。

  可怜一落烟花内,何日归期到故门?

  任有轻肥车马客,能求几个有心人?

  不如辞世投阴路,何必红尘苦恋生!”

  众姊妹听得柳卿云这番言语,一个个都打动心事,尽皆泪下。

  内中有一个新进院的女子,名唤琼英,尚未梳栊,听得此言,吓得魂飞魄散,香汗淋漓,却又不敢哭出声来,暗想:“我将来也难免这些苦楚,又道:前船就是后船的眼。看着柳家姐姐就是一样。可恨爹娘为何将奴卖在此间!终身结果,倚靠谁人?就是卖在人家做丫头、侍女,却也有个出头日子。为什么偏偏贪图重赀,将我送下火坑!”正是:

  问娘财帛今何在?卖儿还剩几多钱?

  韩妈儿见众姊妹在那里啼哭,连连指着柳卿云道:“都是你这贱人惹得他们生心!我想院中这些女子,那一个不是花钱费钞买到此间?又请了多少名工教他们技艺。今番被你这贱人说得他们个个生心,岂不是关门养虎?只还了得!”走近跟前,将柳卿云钗环衣服尽行卸下,只留得一件衬衣,将他捆在板凳上面,取了皮鞭,正欲毒打。

  且说此地乃是个小小书室,单墙薄屋,旁边有座腰门,通至小街:惟恐有那些地方刮棍前来,暂且开了这腰门,以便行走。这里面说话,却外面都是听得明白的。谁知此刻有一人在外面墙脚下出小恭,这人身长九尺,面如蓝靛,腮下一部落腮胡;头戴一顶顺风倒,身上穿件青布箭衣,武士打扮。你道这人是谁?就是本京的豪杰赛玄坛万傲。昔日在姑苏访亲不遇,闯入侯家花园;侯韬命人取箭射他,送他性命,蒙柳卿云与吕昆摆解,赠他的盘费,才得归家,见他兄嫂。你道他兄长是谁?京中有名的铁笔杆万辉,惯抱不平,代人家包写包告。万傲在外面听得柳卿云道名[通]姓,喊叫不住,万傲想道:这人名字熟极。忽然想起姑苏之事:此是我的恩人,因何落难在此?不觉气昂昂,将门一腿打开,一声大喝,正是:

  一声怒气冲牛斗,那怕千层铁裹门!

  不知后事如何?且听下回再讲。



第六十一回 万辉回家盘柳氏 吕昆忘义负前盟

  词曰:

  炎炎使势心方快,凡是忠良多受害。不从心愿便招灾,正是民间风俗坏。愁锁春山横翠黛,何须视之如草芥?恨来谁望此身存?却喜芳名留得在。

  按下闲词。

  话表外面来了一位英雄,就是当日在南凹小桃园打侯韬家人的万傲,柳卿云和吕昆曾赠他银子。今日在门外听得柳氏道姓通名,喊声不止,这英雄:

  怒从心上起,恶向胆边生。

  将门一腿打下,闯入院中。只见卿云捆缚牢拴,近前解了绳索,将自己身上衣服脱下,裹在柳卿云身上,背上肩膊,口中骂言不绝,如飞而去。韩妈儿连连着人追赶,那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