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知入了圈套。等了一会,不见动静,正欲起身要走,忽见莫六头来说:“柳姑娘来了。”吕相公因慕柳卿云的名,依然坐下。侯韬命人摆酒,添了杯箸。刚刚柳姑娘下轿,到得跟前。先见了侯韬,侯韬说:“只就是风月才子吕相公,你过来见了。”柳姑娘于是回眸顾盼,见了吕公子,深深万福,寒喧数语。<“寒喧”下原有“见了”二字,似是衍文>入席饮酒不言。

  再讲外面忽然来了—人,身高九尺,背阔三停,面如紫玉,颏下一部短髯胡须;头戴一顶随风倒,身穿青布箭衣,腰间佩一口利刀,脚下一双水旱靴儿。这英雄乃是北京人氏,姓万名傲,表字飞雄。这个名字,因他母亲怀孕在身,分娩之时,夜梦飞熊入帐,因此故取此为名。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,两膊有千斤膂力;顿餐斗米,量饮千锺,江湖上有个绰号,唤做“赛玄坛”。因访个朋友,打此路过,见园门大开,步入进来。有人拦住道:“你往(弗)那里走?”英雄并不回答,往里面直闯。才走到搭棚底下,只见拴了许多牲口,有人从后面赶来,骂道:“瞎服的狗头,还不出去!往那里走?我们这里是侯总兵侯大爷的花园,今日系我家大爷在此请客,还不快快出去!若是迟走些,回了我家大爷,将你这狗头送到吴县去,打三十个板子,一面大枷,看你走往那里去!”这英雄被他们骂了几句,又听得是侯总兵侯府家的花园,公子在内请客,越心不忿。雄纠纠,气昂昂往前直走,脚步并不停留。不知与侯韬有甚仇寇?未知后事如何?且听下回分解。



第四回 娇娘幸会风月子<原作“风流子”,今从目录改之> 英雄怒打宦家奴

  词曰:

  不登冰雪堂,不想风[云]路;不参丞相府,不羡帝王都。快哉草为庐,乐也是村居。门外多栽树,池塘尽养鱼。闲来时,与白鹭为邻;快活时,赖黄花作主。这才是:荣辱无我分,牛马任他呼。到可称得一个隐逸之儒。

  按下闲词,言归正传。

  话表侯韬家人赶(趁)到了术香亭前。这英雄见后面来得甚是凶猛,只得站定脚步,—声喝道:“俺又不是个江洋大盗,你们何用[如]此追赶(趁)!”众人到了跟前,道:“我只说你跑上天去的,你却也站下来!”言毕,众人都推推拥拥。那晓得这位英雄站在此地,这班人那里推得动他?有一个骂道:“这狗头好,好像生了根一般!你就长下了根,也要拔你起来!”大家就尽力一推,并无丝毫活动;谁知这班人反跌的趺,爬的爬,连连起来骂道:“这个狗头难道会撮戏法?他却不动,我们跌倒了。”内中有几个毛手毛脚的,因侯韬请了几个教习,在家传授拳棒,他们这干人平常服侍教习,故在旁边学得几着。他们这等拳棒,也只好打些夯汉。教做:麻雀虽多,怎抵得大鹏展翅?这干人英雄那里放在心上?这里也有脱衣服的,也有拔鞋子的,也有紧紧腰的;一个个摩拳擦掌,来奔万傲;总被万傲一拳一脚,打得落花流水,好似乱滚西瓜。这干人爬起来骂道:“狗头打得好!闯入人家园子,还要如此行凶!”速速着人去寻那些家人来帮打。四边一望,并不见人。原来侯韬在里边饮酒,不过只用得几个在旁边伺候,余者的人都散去顽耍了。有的坐在亭子上吃茶的,有的躲在假山洞里赌钱的,亦有各处看花的。跟来的人却也不少,眼前并不见一个在此,这且不表。

  就中单讲有一人,乃系伏侍侯韬贴身小使,姓张名旺。一向与这看园子的妻子常常油嘴打话,捏手捏脚,怎奈总不能上手:不是随着主人不得离身,就是遇着这妇人的丈夫。今日因侯韬到园子里来,恐怕主人说他懒惰,请几个做工的人,着他们在各处浇灌花术,收拾剪扎。本来花园又大,花木又多,有半天不能回去。况且这园丁就住在望旁边一顺三间头小屋面前,隔着一层竹林,虽然远,却只得一条小路,一直打从百花厅一路出来。

  张旺这个狗头晓得他丈夫在各处澄灌花木,赶着这个空,从百花厅一路进去。走一步,回头看一看,走两步,左右望(权)一望,生怕有人看见了。他躲躲藏藏、遮遮掩掩,看来好似鼠窃食物—般。溜到门首,看见门开在此间,却鬼头鬼脑,往里面一溜。妇人看他来,说道:“我说外面好像有个人走路,原来是你!你不在大爷跟前去伺候,到我这里来做什么?”张旺道:“我特来看看你的。”这妇人把眼睛一睃,道:“问你要个香袋儿,就没有得送我,那个要你来走!”妇人口里虽然说着话,脸儿却是通红。张旺这狗头走近前,轻轻捏了一把。妇人见他如此光景,连连道:“稳重些!恐人来看见不雅。”这个狗头那里怕什么人!自古道:

  色胆洋洋大似夭,那管身心烈火燃。

  从来一刻千金价,偷得须臾却是仙。连连把外面门掩上,同着妇人进了房来。妇人见他强逼不过,只得半推半就,将计就计,解带宽裳,同赴阳台好梦。在这里并无别的人家,只得他夫妻两个,况且张旺这狗头又是侯大爷贴身用的人,再者品貌又好。妇人想一想自己的丈夫,看看张旺的相貌。自古道:常将两物比,[必]有一物高。妇人平昔本来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