晓,门外偏偏有信通。

  李连义回到下处安歇,自然天明在祁家门首等候张寅。这且不表。

  再言张寅开口道:“早间兄说有好药酒,到要领教一杯。”黄子方起身到房里,取出一把磁壶,倒下了一杯。张寅吃了一口,觉得甚美,满口馨香,连连称赞道:“好酒、好酒!还要求赐两杯,不知兄可肯不肯?”黄子方道:“说那里话来!当日古人乘肥马、衣轻裘,与朋友共之,何况只两杯酒!”又斟下一杯。张寅道:“酒虽好,不知是何名色?”黄子方道:“你若问此酒,却有来历。是小弟昔日在侯兵部府中,与他令郎相好,他喜寻花问柳,每每临事不济,故请了高明先生秘授此药。内有人参、肉桂、茱萸、狗肾,共有一百余味,都是些珍重之药配成,此酒煎毕一服时,外用苏合油闭瓮,退火四十九日开用。此酒取名为‘闻风醉’。又名‘洞春’,有一夜不辍(辙)之功,推(椎)墙倒壁之力,无论春夏秋冬皆用。所忌者,冷水凉汤即解。当日侯兄费尽若干功夫,小弟取了两瓶来家,已经用去大半,总是相好朋友情分,难以推托。今日祁二娘与兄却正在用他之时,得敬此酒,包管缠绵。”张寅一听,此刻不觉神魂飘荡,似醉如痴,呆呆的想这药酒妙处。又一连吃了几杯,把壶药酒吃了个七、八之数。本来这酒其性大热,再者张寅身子虚弱,又多用了些,自觉按耐不住,潮潮的酒性发作,人事昏溃,一交倒在榻儿上睡去,就和死去一样。

  黄子方见张寅已经大醉,呼声不止,他即转身带上了门,急急赶到祁家门首。此刻也变一更时候,果见门外有架花枝插着,心想:张寅之言不差,定然他丈夫不在家下,待我大胆扣门而进。邓氏闻得扣门,即便前来开门,说道:“为何今晚此刻才来?哄我守到这半日。那李妈与小桃都也睡了。”黄子方听他说话,并不回言,往里面直走。邓氏随关了大门,往家里而来。灯光之下,看见天井里站的是个生人,心下着惊道:“你这个人好生无理!黄昏夜晚到此何干?”黄子方道:“祁二娘,你是个明白人。是你那心上的人叫我来的。”邓氏暗暗的恨道:“张寅呀张寅!我当你是个有情君子,却原来是个无义小人!我与你私下往来,岂可声张外面?”真可谓:

  痴心女子千千万,负义郎君万万千。

  黄子方与他拉拉扯扯,邓氏那里肯依!忽见那:

  灯光闪闪,惨雾迷迷,阴风飒飒,杀气腾腾。

  忽然一阵怪风,将灯儿吹息。邓氏到房取火点灯,黄子方悄悄溜进房中,躲在梳桌底下。邓氏并没有看见,忙忙取了火,点起灯来,出外一照,不见踪迹,心下越加害怕。取着灯进房,忽见黄子方坐在床边上面,邓氏说:“你这个贼,好大胆!人家内室,还不快快出去!如若不走,我喊起邻居,只怕你性命难保!”黄子方原是舍命而来,那肯干休?将邓氏扯扯拉拉。正在那里胡缠,忽听得外面扣门之声。

  你道外面扣门是谁?却是祁中回来。自从那日醉后回家,见了米桶内脚印形迹,已参透机关,就里用了个降骜之计;今日回来,专为邓氏之事。此刻已交二鼓,只见门上插一架花枝儿。祁中心下暗恨道:“只个一定是这淫妇与那狗男女做个暗号,今晚必在家中。此刻我看你往那里走!”怒气冲冲,掣刀在手,忙忙慌慌扣门。不知谁来开门?邓氏与黄子方二人性命如何?且听下书分解。



第二十八回 假冒名贪淫<原为“奸淫”,从目录改>被杀 幸漏网奔走无门

  词曰:

  世事犹如春梦,人情薄似秋云。不须计较苦劳心,乃事原来有命。幸遇三杯好酒,况逢一朵花新。片时欢笑且相亲,明日阴晴未定。

  这首闲词且自按下。

  单讲祁中站在门外,手执锋芒利刀,等候开门。守了一会,不见动静,心下想道:“自然是贱婢将奸夫藏过,才来开门。”此刻邓氏与黄子方只唬得魂飞楚岫,[魄]绕巫山。黄子方见事不好,势头紧急,连连哀告邓氏:“快些放我出去!”邓氏说:“我并[不]知你姓张姓李,又非[亲]故,那个叫你来的?此刻我丈夫站在门首,你从那里出去?纵然出去也难逃走!”骂了一声:“丧心的贼!你来做甚?今番我有口难分,奴命休矣!”黄子方唬得口眼歪斜,遍身酥软,上天无路,入地无门。忽然想起一句话,向邓氏说:“有张寅曾在米桶里躲过,如今只好照旧而行罢。”邓氏无奈,只得依他。战兢兢开了米桶闩盖,将黄子方藏下,依旧闩盖起米桶。邓氏见势不好,命李大娘起来开门,他却躲避(游)在床儿背后。

  李氏从厢房走出,忽然一阵怪风,只刮得:

  沙灰荡荡波涛滚,连裂山崩神鬼惊。

  李氏才走出房门,好像一双毛手冰冷的往脸上一搽,淅呖呖一阵旋风,若有人影从对面走来,一阵血腥臭味,令人难闻难受。列位,你道这是什么东西?原来却是个杀神从风而至。李氏那里知道?又听得空中鬼叫老声,李氏一个寒噤,退进房来:“哎呀,好怕人也!老天起了送老的风了!”慌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