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李莲英挑选一番,只选中十一人;这选中的十一人又须西太后亲自过目,十一人中却选了最好的两人,在如意馆里当差,余下的九人发在招留处,算是备选。然这太后选中的两人姓甚名谁呢?一个是直隶人,名柳如眉;一个是江苏阳湖人,名管劬安。二人皆少年美貌,又精绘事,所以获得这个佳缺。
  因西太后命两人在如意馆中供职,每年还赏纹银二千两和锦缎十匹哩。这且不在话下。
  再讲讲柳如眉和管劬安,虽一般的美貌,但趋奉的本领如眉远不若劬安,以是不上半年,劬安大得西太后的信任,差不多是第二个李莲英咧。皆为柳如眉是官家子弟出身,大剌剌地,不甚得西太后的欢心。那管劬安的为人,原是个游浪子弟,在家的时候,什么三教九流,没有一样不精,学得一手好画,又能唱种种小曲子。他在十七岁上跑到昆曲班里拜了一个师傅,唱了两年多的昆剧;后来,赌输了钱,把他师傅的东西席卷逃走。这样地在江湖上混了半年回到家中。他老子恨他无赖,邀了些族人把劬安驱逐出族。劬安经这一来无可栖止,就乘夜潜至家里,将他老子所有的积蓄一古脑儿偷了,连夜逃到北京去了。劬安到了京师,终日在妓馆里度他的快乐生活。可是,有限的金钱能有多少时候可以支持呢?所以三个月之后,早已床头金尽,弄得衣衫槛楼,被妓馆中赶了出来。劬安无处谋生,便仗着他天赋歌喉,沿途唱歌乞钱或到茶楼酒馆里去高歌一 曲。那些北地的客人初次闻到南歌,倒也很觉动听,解囊的一时很是不少。
  这一天上,合该劬安的运气来了。那时,都中前门外有一座春色楼的茶馆,来喝茶的多半是宫里的太监;茶楼的后面却设着一个歌场,专一招留四方的歌童在场里歌唱,供一班内监的游乐。倘得他们赞赏一声,身价便立时十倍。这管劬安也在场中唱歌,已一个多月了,那天劬安上场,场内有一位内监叫李六六的,正在那里啜茗;他听了劬安的曲子,不住地击节称叹。等到歌罢,便叫劬安近前,问了姓名籍贯,就赏了劬安三两银子走了。李六六走后。场上的人忙对劬安说道 :“刚才的是内府李六爷啊!他既然垂青于你,分明是个好机会来了,你只要巴结他老人家一下,不愁没有饭吃了 。”劬安是何等乖觉的人,他听了点点头,便牢牢地记在心上。
  第二天午后,那六爷又来喝茶,劬安赶紧过去给他请安,还六爷长六爷短的,叫得个李六六好不欢喜。劬安乘势呈上曲本子,请他点戏。李六六随手点了一出《扫雪》,劬安便放出平生的手段,唱得额外讨好,果然玉润珠圆,无疵可击。李六爷听了大喜,道 :“这孩子唱得真不差,咱们老佛爷很喜欢听唱戏,咱就指你一条路吧 。”劬安这时不敢怠慢,慌忙过来求教,李六六说道 :“咱们的老佛爷,现在设着如意馆,要招几个能唱曲子和会绘画的人去里面侍候着。但你只会唱曲子,必要咱们给你引见;倘你会画时,包你一试就当选,好省去多少手续哩 。”劬安忙答道 :“不瞒六爷说,别的技艺或者不会,至于绘画一门,不论山水花卉,小人都能够涂几笔的,不信可以画给六爷看咧 。”李六六见说,拍手赞道 :“这是最好没有了!那么,咱就在明天送你到招考处吧 。”于是二人约定了时间,李六六自回内府去。这里管劬安便收拾了什物,准备赴考。 到了第二天,劬安一早就在坐等。将至停午时,只见一个小太监提了一包东西,来茶楼上问道 :“此地有姓管的么?”
  劬安上前应道 :“在下便是 。”那小太监对他望了一眼,把包递给他,道 :“里面是一身衣服,六爷叫你更换了,停一会好同去应考 。”劬安连连道了几个是,小太监便自去了。劬安慢慢地换了衣服,又剃了一个面;他的面貌本来很好,经过这样一打扮,又更上新衣服,益觉容光焕发了。过了一刻,李六六来了,一眼瞥见劬安好似换了一个人了,便忍不住笑道 :“似这般的标脸儿,咱看了也觉可爱哩!你此去应考,咱们能担保你中选的了 。”劬安也笑了一笑说道 :“全仗六爷的洪福周旋小人了 。”六爷点头微笑,便领着劬安到了招留处,却见应考的人已扰扰嚷嚷挤满了一室。李六六同劬安进去,早有内监前来招呼道 :“六爷也送人来趁趁热闹么?”李六六笑道 :“正是呢!这孩子倒很好,还要列位照拂他一下哩 。”那些内监都齐声应道 :“六爷的事自当格外尽力,请放心就是了 。”说着,大家打了个作别的招呼,李六六便走出招留处,竟自去了。劬安当由里面的太监领他到了待选室中,算是初选入选了。这样的一处处地进去,劬安竟得当选。因为凡应考的人都得有举荐和担保的,劬安是李六六所保送的,当然不用别的手续了。哪知管劬安从此日高一日,居然飞黄腾达哩。原来劬安自进如意馆后,蒙西太后不时召见,命他绘些花卉进呈,大获西太后的赞赏,即令做了如意馆的主任。
  劬安正在和几个小太监在那里做叶子戏,忽见一个宫女提了一只食盒,笑嘻嘻地走进来,见了劬安,说道 :“你倒好说咧,太后正恼着呢 。”劬安听了,吓得面如土色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那宫女笑了笑,将食盒打开,递给劬安道 :“老佛爷命赐与你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