怜。

  艳绝江郎一枝笔,替传幽怨补情天。

  无言独立只凝眸,万种伤心万种愁。

  一把泪丝收不住,可能流到海东头?

  漫矜标格冠群芳,小艳疏香易断肠。

  一种樱花好颜色,教侬惆怅忆姚黄。

  绮梦年年感不禁,坠欢秋蒂渺难寻。

  无端一幅生绡影,酒冷灯昏惹恨深。

  小华曾往京口,旋即返,以其地多硕腹贾,不解文字饮,莫有知其才者,故不能久留也。旋日本领事禁妓之令下,倚市门者群然返国,小华当亦在逐中。天南遁叟于壬午癸未两年自粤旋吴,每逢宴会,辄招小华为席纠,主觞政,相契数载,初不知其能诗也,亦可谓交臂失之矣。

  时有阿中、阿超、阿玉者,皆同在沪北,而艳名早著者也。

  阿中,西京人,年仅十五,姿容妍丽,体质粹,颜色如桃花,红艳欲滴,又如晓霞将散,薄晕上腮,愈增其媚。初在西京学歌舞,隶于乐籍,时应客招,第所获金钱不多。适邻家姊妹来沪,多有弋厚利回者,辄生艳羡心。大坂有女子曰绮玉者,自恃其美,意在炫售,遂与阿中偕来,居于宝善街之会香亭。一日,华严外史集诸同人于酒楼,欲扩眼界,遽飞笺召之。为之介者,啸云生也。锦衣绣袱,艳绝冠时,与诸华妓参错列坐,菊秀兰芳,并极其妙,粉白黛绿,各复斗妍。阿中危坐不语,故作矜持。华妓琵琶既阕,亦弹三弦以侑觞,声呜呜然,如怨如慕,不知其云何也。坐中华妓俱偷眼视阿中,阿中亦复流波注目,视不转瞬,俱若自负其容之美者。阿中眉目位置,并皆端好,所微不足者,十指不能纤削耳,至于裙下双钩,可勿计也。阿中自此声誉顿噪,招之侍酒者殊不乏人。阿超神户人,瘦而不弱,清而能腴。评者以阿中为环,阿超为燕,并皆佳妙,洵非虚言。

  阿超本小家女,曾于学校中习女红,读书史,旋以废学,为女师所黜,乃日趋于污下。西邻有阿朵者,年始十四五,已解为倚门生活。己卯春,天南遁叟航海作东瀛之游,道经神户,与琴溪子游涉山林,行歌互答,偶登诹访山浴温泉,归途遇二女子,目而艳之。时叟方托友觅妙人,翌日,有应召来者,即所遇之一也。小名阿朵。携之遍游浪华,纵观博览会,留九日别去。秋间回沪上,相良特设盛宴为叟洗尘,招集东瀛女子十许人,类皆皓齿明眸,纤入画,询之,则皆西人之外室也,月畀金饼数十枚,故容饰炫丽若此。中有一姝,淡妆素服,似曾相识,细忆之,即前时与阿朵偕行者也。问来此几时。以前月对。询阿朵近状。即于行箧中出阿朵致遁叟书。相良指首座者曰:“此即遁叟也。”乃含睇欲笑,重与叟言,叟始知其名为阿超。超曾至香海,以惮炎蒸,重返申江,寄居虹桥左畔,不设茗肆,有相识引致者,始许入室。善烹调,然华人殊不适于口。能作草书,萦蛇挽蚓,势亦飞舞。读唐诗琅琅上口,惟按其字句,详其格调,殆弗类也。壬午癸未两年,遁叟自粤还吴,阿超尚在,容华焕发,更胜前时。旋以母病回国。临别出小象赠叟,并系一诗云:

  云萍吹合大瀛中,两地因缘两度逢。

  君自勾留侬自去,从兹劳燕各西东。

  阿玉,东京艺妓也。日东多以玉名女,犹粤东之以珠称娘也。少小即解音律,歌尤宛转悠扬,销魂荡魄。泰西有贵官莅至,遴择女子五十人习舞,以备宴会,一时新桥柳桥之艺妓,陡空其群,玉亦在选中。长袖翻云,彩裙覆凤,开合前后,进退疾徐,无不中节,观者击掌称善,名由是噪。浙人陈凤巢贾于日东,与女往来最密,有啮臂盟,誓相嫁娶。爰以五百金畀其母,一舸鸱夷,载之俱西。无何,陈死,玉无所依,流落沪上,重抱琵琶,僦屋四马路,与小菊同居。菊年稚于玉而美不逮。客来,彼此酬应,绝无猜妒。小菊能作擘窠大字,左右邻门上桃符,皆其所书,笔致楚楚,见者不知其出自日本女子也。玉能画山水人物,画成,小菊为之题字。顾地既卑下,往来者皆俗客贱贾,自调笑亵狎外,无有过而问之者。碧霏轩主,风雅士也,以招妓侑觞,数见不鲜,遂欲别翻新调,历访三日,乃得玉菊,告于天南遁叟曰:“此两姝皆尤物也,盍往观之?”遁叟以“此中岂有佳者,君殆皮相耶?”固邀始去。既至,则容色花妍,肌理雪白,颇可人意。各拥其一,围炉对酌。酒半,一歌一舞,容与翩跹,备极其乐,遁叟为罄无算爵。碧霏笑曰:“先生亦相皮者耳!何前倨而后恭也?”相与大噱。碧霏固能六法,乃教玉以钩勒皴染诸法,甫半月,已得其神似。玉自此卖画自给,不复作倚门生活矣。意欲嫁碧霏而赧于启齿,每见遁叟,必谆嘱招碧霏来。遁叟知其意,曰:“吾终当为小妮子成此美事,免至沦落天涯叹失所也。”碧霏家贫,藉笔墨以糊口,闻冶梅诸君皆以画名东瀛,往无不利,因此东游之兴勃然。意亦欲得玉,使其调黛研朱,拂笺捧研,为指臂助,且可为东瀛导师,不止解旅窗岑寂也。惮其索身价奢,未敢言。知遁叟代为撮合,喜甚。碧霏断弦已久,今以重续鸾胶请,居伉俪列,故不费一钱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