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哑药,不能开口,巡差就一同送官,客人送到医院里去医。这是第十出。第十一出乃一匹紫色骏马,登场作人立,叩首,或跪双膝,或作人坐,皆听人指挥,从心所欲,顷刻,场上置一巨鼓,马以两足击之,疾徐顿挫。合场之人,又拍手起来,到第十二出,已交亥初,看客有留的,也有去的。秋鹤一个人闷看了半夜,也觉微倦,就起身走了。方出园门,背后有一个人将秋鹤的肩一拍,叫道:“韩老爷,是一个人么?”秋鹤回头一看见是从前一向跟环姑的小厮叫孟三,就如他乡遇故知的样子,欢喜得了不得。因说道:“怎么你在这里?没从环姑娘去么?”孟三道:“一言难尽,今儿不早了,爷的寓在那里,小的明儿来寻。”秋鹤道:“我的寓是西首前街一百零四号十三町。”孟三道:“晓得了,明朝再来罢。”就去了。秋鹤一个人回寓,叫伙计泡了一壶茶,吃了些干点心,记好了日记,把所看的戏写在上头,就又想起翠梧来。辗转床头,又想到畹香连消息也没得,难道死了,或嫁了人不成?如此一想,愈觉烦躁,就磨墨伸纸,作诗一首云:天涯岁事又更新,无限羁怀郁不伸。红树青山乡国梦,落花飞絮意中人。摇残秋鬓孤灯瘦,挥尽黄金两手贫。安得海疆兵气靖,萧韶并协一家春。
  吟毕安睡,梦见畹香身穿缟素,愁容惨黛,殊不胜情。又见翠梧立在门前,穿了古妆,向他招手。看看地方又似在交南大营里的样子,回看二人已不见了。又似父母妻子在室中坐着向他垂泪,秋鹤方欲慰藉,忽闻叩门之声,惊醒转来,乃是一梦。那孟三已来,在房外敲了几下,喊了一声。秋鹤连忙起来开了门,伙计就送洗脸水来。秋鹤叫孟三坐了,一面洗,一面问他。孟三道:“金姑娘被这糖行袁姓客人买了去,我初时奉是跟去的。到了太原家里,另住卖花婆的房子里。当初尚为安逸,岂知姓袁的是惧内的,后来被大奶奶知道,赶来一齐连姑娘同东西搬去,打了一个下马威,就拿身上的好衣服脱去,换了一身半新旧的布衣,叫他洗衣服、涤溺器、淘米、汲水,日日凌虐。住在房门口,头半夜里,也要唤起来同他捧灌浆家伙。”
  秋鹤道:“什么灌浆家伙。”孟三道:“就是溺盆。”秋鹤道:“苦极了,后来呢?”孟三道:“起初姓袁的在家,还在暗中照应。后来姓袁的出了门,阿呀,这大娼妇更是天高皇帝远了,打得身上都是斑痕。不上半年,姓袁的因抱病回来,我就在路上撞着,求他要同姑娘见一面。姓袁的怪我不回去,我说见一见说说话儿就回。姓袁的答应了,约了一个日期,清晨我潜到门里,一见这姑娘,真不像小姐,也瘦得不认得了。我当时被这悍妇赶出时,姑娘私给我一个金镯子,我兑了钱,就住在近处一个小客店里,打听信息。到那年八月初三,见了姑娘一面,我两个人就哭了。”说着孟三便簌簌的泪下,秋鹤也哭起来。孟三道:“看见这样子瘦,我就劝他,叫他逃出来。姑娘说道:‘万万不能,你回去罢。不要流落在这里,将来倘遇着韩大爷,叫他把性儿改改,不可叫他知道我这种景况。’话未说完,就有人来叫了去。我又痛又气又恨,也不能帮助他。以后直到年里,总不能见了。这个姓袁的又出了门在外边,我实在无可奈何。
  过了一年只得回来,托客店里人说:‘若姑娘有什么事,你寄给我一个信,我三月里到家的。’直到次年八月里,得客店里的信,说姓袁的回来后,夫妻日日淘气。袁客人恐怕姑娘死在泼妇手里,就叫姑娘出了家,做了尼姑,给他二百两银子。叫他自寻师父,这姓袁的一则气,二则记挂姑娘,也就死了。姑娘在近处庵里住了一个多月,有一个施主要来强奸,有一个老佛婆领他到别处去,以后就不知道了。”秋鹤闻言,心如刀割,眼泪如线样淌出来。因问孟三:“你现在何处?”孟三道:“我跟一个宁波王姓客人来这里办货的,今晚就要动身呢。”秋鹤就给他一两银子道:“你这人好,将来必有好日子的。我将来回到上海,我来给你信,家中来见你。”孟三谢了,又坐了一回,也就去了。秋鹤得了这个信,把这个心也使碎,转瞬已是人日。秋鹤欲往长崎,就把客寓钱算清,收拾行装前去。以后若何,请阅第十五

  第十五回
  海上云纵春风设帐天涯浪迹旧雨联床
  壬辰正月初八日,秋鹤从横滨动身,路上小有勾留,十六日始到长崎。访见萧云,岂知致和新故百日。萧云丁外艰,执手之下,伤感了一回,又安慰了一回。秋鹤就住在萧云日报馆里。原来该馆开设之后,四处风行,每日出报三万余张,馆中机器两架,以汽力代人,每架仅用两三人足矣。秋鹤道:“现今美国新制一种印书机器,其取纸、分纸、剔纸、折纸皆不用人,但将原刀纸张放在架匣,机器自能取去分开压平,一张一张的送到刷印处印好,随即折垒好,封好,封条上印有牌号,然后在机右后面出来。每点钟可印报二万七千余张,惟折报不过十四等。一张的六处,两张的四处,五张的三处,五十张的一处。”萧云道:“我也听见太晤士报里的朋友说起,但我这机器字模通是租来的,也不去更动了。”当夜无事。
  次日同萧云讲明白了,不用他陪,愿独自随意游历,又向萧云借了川资,倒也逍